高悬望舒风入青松(1 / 2)
岁末落了好大一场雪,鹧鸪仙影覆上厚厚一层雪被,掌门令一出吩咐了后勤给各长老殿和弟子厢房送去炭火和暖炉,地龙也正修缮,眼见是要过冬了。
演武场虽霜雪满落,掌门也贴出告示,说冬季无须出房试炼,仍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小弟子冒雪斗剑。
燕随云迎着雪虐风餮归来,袍氅上滚落新雪几重,脸上还有血污,正正踏着通向鹧鸪仙影的山石长阶逆风而上,方至山门,便有两位小弟子接驾,显然是等待许久的,被风刀子刮的脸都通红,燕随云抬手起了个隔风结界,一同进了山门。
两个随侍弟子送燕随云到千秋仙阁,便御剑离去到自己住处歇下。燕随云破开千秋仙阁的结界,长呼一口浊气,凤目一斜,就直戳戳望到了自己的徒弟。
秦归棹正拨弄着松针尖上的细雪,结果灵力没控制好,吧嗒整棵树的雪簌簌全落,秦归棹还没反应过来,就冷不防被淋了满头雪。
燕随云抚掌一笑,拍手称快:“没想到我一回来爱徒就给我如此之大的惊喜,真是让我不虚此行啊。”
秦归棹恶狠狠瞪一眼自己的好师父,也掺笑道:“好得很啊,师尊,您落血,我落雪。”
燕随云才知自己脸上的血污还在。
此行是下仙庭一个镇子委托的,照上仙庭不成文的规矩来说,上仙庭是不会接下仙庭相关的委托的。然而下仙庭废物居多,有事就脚底抹油的跑,特别是秋罗乐那群不成气候的狗东西,坐吃山空,屁事不干,净搁那些上仙庭的大门派跟前溜须拍马,一出事就往人羽翼下寻庇荫,让秋罗乐地界儿的百姓苦不堪言。
秋罗乐管辖的地界儿有个望舒镇,听名儿倒真是新月诗意的,谁知这镇子早就成了死镇一个,短命鬼多得很,还未及一个孩子出生就有五六个壮汉没命,婆娘们一手拉扯大,孩子们往往没过十二岁就已经父母双亡了,身子骨经不起山穷水恶的孩子早夭的太多,死胎也是不少。这实在是怪得很。
秋罗乐却连款都不拨些出去赈济,望舒镇已经是强弩之末,分明秋罗乐里头歌舞升平,偏偏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愣是不去管事。
燕随云咬牙切齿的评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燕随云仍记得:镇民们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泥垢蒙了脸,又终日见不得水,已经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燕随云这等温室里养的花朵,从来没见过穷苦人的生活。
她看见跪伏在泥地里的孩子绝望的捂着手里头的树皮,却不忍心咽下。
她看见佝偻着身躯的女人,分明才二十来岁的好年华,却已是垂垂老矣。
她看见干涸的绿洲和皲裂的土地。
她看见生与死居然如此之近。
她头一次觉得贫苦居然真的能吞噬一个人的性命。
燕随云滞愣在原地,她实在是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么贫困的地方。广聚天下贫、苦、脏、乱、绝望、悲伤于一处的地方。
拂翦长老头一次如此愤怒。
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秋罗乐掌门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她曾狠狠质问那高座上的女子,心中想的是撕开她娇美的皮囊,想的是将她打得幡然醒悟,却只成了一句咬牙切齿:“剪秋罗,你是不是人!你有没有心!”
而她却没想到,高座上的那个溜须拍马恃美扬威的剪秋罗会拍拍胸脯,娇滴滴的声音一嗔:“哎呀,我道是谁,稀客稀客,燕仙长,上座。怎么这般生气,呀,是不是我秋罗乐的仆子侍奉不周,毕竟也是个下仙庭的小门派,哪比得上第一宗派鹧鸪仙影呢。哎呀,蠢奴才,还不给拂翦长老上茶……”
话音未落,燕随云就已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剪秋罗,没必要和我睁眼说瞎话,你不是看得明明白白么?望舒镇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