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 / 2)
姜成英状似无意的话像弹珠掉在桌面,无章弹跳几个来回,最后沿着扭曲的路线滚下地,很快消失不见。----更新快,无防盗上----*--
缘由未知的,姜由想到姜成岩去世当晚,那一串断线的佛珠。它也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佛珠花了阿姨近半个小时才捡拾完整。她没有声张,其实少了一颗,在姜由那儿。他没来得及还回去,索性自己留着。
接着,他又想起那颗佛珠滚进洒满玫瑰的水杯,它无声无息的,没一会儿,压过软化的花瓣,沉到中间,再难找见。
这无疑是一个尴尬的话题。姜成英等不到回答,心里了然几分:“不说话,是因为忙,抽不出时间,还是不想去?”
惯用的借口被一脚踢走,虞伽摸着杯沿,神思飞快地打转,寻找下一个合理的托词:“等晚一些……”
“当啷——”
一份碗筷掉落。姜由,迅速侧身躲过,只胳膊上沾了些污渍。
“这麽不小心,砸到没有啊?”姜成英惊叫,登时忘记自己试探小辈的目的,握住姜由的手肘来回查看。
“没事儿,”姜由取餐巾随意抹一抹,擦完丢开,半块巾垂在桌外,“别拿新的了,我不吃了。”
姜成英被挣开,一脸狐疑地瞧着他,三两秒后顿悟:“不喜欢我说这个,是吧?”
“就是吃饱了。”
“那你看着我说话,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姜由,你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语气加重,姜由依然消极抵抗,这让姜成英有些恼火。她转向虞伽,努力控制着声调:“虞伽,我有些话想对姜由说,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虞伽盯着姜由,却因为他始终垂着头,没有捉到那双臆想中的眼睛。---他向来会看眼色,知进退,明白姜成英要询问和训诫的话无非不是有关自己,于是笑了笑,站起身来:“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华都是本市较为高端的酒店之一,原来虞伽定的地方不在这儿,那时他刚联系完另一家,姜成英电话打来,告诉他去华都,用不着他请,她作为长辈,这些钱总是出得起的。虞伽无处拒绝,笑着答应了,自嘲要她破费。
他们在的包间很大,厅外还有厅,两厅各有一个阳台,中间隔着一道窄窄的空隙。阳台上摆着盆栽,轻轻一捻就会掉下一片叶,叶片随风盘旋一阵,轻飘飘往下坠,汇入晚间川流不息的车阵,消失不见,渺小似空中尘埃。
虞伽摸摸嘴角,想抽烟。事实上他戒烟戒酒已经有一段日子,不过戒烟顺利,戒酒则断断续续,要追溯到最早,得是四年前。原因也很简单,不仅为防伤身,还因为一次糟糕的记忆。
忘了是哪回聚餐,桌上客户和同事热情慷慨,每说一句话就要敬一杯酒,作为名义上的律所领导,虞伽和张子豪推辞无果,没能幸免。张子豪酒量浅,没喝多少就直奔洗手间干呕,时间久得像在里头睡了一觉,留下虞伽一人当靶子,喝得胸口发烫,胃部泛酸。等他晕头转向,扶着椅子靠坐,又摆手拒绝搀扶,费劲瞪大眼强制自己清醒,跟前早倒了三五七个酒瓶。
聚餐后同事送他回家,他酒品倒不错,除了中途喊停,下车吐了一趟,之后的路都睁着眼睛发愣。告别时还朝人挥手,呼出一股酒气,温声叮嘱道明天上班不要迟到。
到这都是没有大碍的,问题出在十分钟后。
他朝姜由挥了拳头。
大约是灵魂出窍了,理智浮在半空冷冰冰地侧视,目睹虞伽揪着蜷缩在地上的人的衣襟,胡乱地挥舞拳头,又似哭非哭地说:你知不知道啊,我看见我妈了。前天是她生日,我送她一个蛋糕,巧克力和草莓的,她特别喜欢。我给她刀让她切,和我爸一起吃,可是她说,她都死了,没资格过生日了,然后就走了。他们怎麽回事儿啊,先是我爸跟着她走,这回又是她跟着我爸走。我就这麽差劲,让他们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啊?
接着他脱力跌倒,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抬臂挡住眼睛。长达十分钟的死寂中,他小声呜咽着说:要死啊,我可真想她。
而姜由就躺在他脚边,抱头缩成一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