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乡路（一）（1 / 2）

九九年千禧之交，刚念大二的李静恒和父亲李成器回了一趟老家，李父出生H城一个山清水秀的县城，现在是H城郊区，经过改革这些年县城发展得不错，一些居民小区修得还挺别致。

远方亲戚见到了李成器父子俩，满面堆笑迎上来。

“成器娃，快二十来年了，再见到起你还是这么精神。”

“成器叔，晚上来我屋头喝酒哈。”

“成器娃，这是你崽崽啊，长得好哇。”

李静恒双手插兜跟着父亲后面，他一声不吭的，确实是不太高兴。

李成器的父母九三年就去世了，他在老家只有一个嫡亲姑婆，一个老伯父，在姑婆家吃了顿饭，又去乡下老伯父家住了两晚。

说是伯父，其实隔得挺远，就没有血缘关系，老伯父老家干旱，带着家小路过这一带，后来得李成器的祖父收留，家里空置的宅基地分了一点出去，帮着修了四间土屋。

李静恒看到土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土黄色泥巴胚筑的墙，房顶用一根主梁承重，外面用扎好的茅草做成屋顶。

不过四间土屋倒了三间，只有原来的厨房还在，也是摇摇欲坠，老伯父一家重新分到了宅基地，搬到三里地外的河头去住了。

老伯父新修的房子，是新式的两层烧砖小楼，还带个小院，用砖砌了一溜两米高的墙，屋外种了七里香，绿梗梗的枝叶和粉绒团花爬满了一墙，夏天的时候，又凉快，又好看。

小院外面流过一条河，两米来宽的河道旁是不知名的矮树，大片大片的稻田，构成了绿澄澄的图画。

李静恒两手揣兜，站在屋外的河桥上发呆，夏天的傍晚实在热，吹来的河风有点清新的土腥气。

这条其实也就是条小河沟，处于稻田的灌溉期，水快漫出桥面，水质还算清澈，丰茂的水草里偶尔有一两条小鱼游出来。

李静恒从裤兜里翻出一块巧克力，捏了一下外面的糖纸，果然是融化了，这是他给那群小弟弟妹妹带来的，落了一块在兜里。

刚才在屋里喝了一碗金银花熬的水，嘴里苦滋滋的，李静恒拆了糖纸，有点嫌弃地咬了一半，另外一些融了的糖液流到他修长的手指上。

啧，李静恒漂亮的眉头微皱，甩了下手，没想居然蹭到了他的裤腿上，这是他带来换洗的运动裤，白色布料沾染着褐色的巧克力渍特别显眼。

李静恒有点洁癖，便回屋换了裤子，老伯父十七岁的孙女田欣放暑假了，坐在楼下堂屋里看电视，见李静恒回来，田欣反而看也不看。

等李静恒又换了条白色运动裤下楼，她才离开电视，跟着李静恒到水井边。

李静恒打了井水，将裤子泡进去，找到沾着污渍的地方搓了几把，仔细看看没有遗留，就拧了拧裤头。

田欣“噗嗤”一声笑了，歪着头看他，“静恒哥，你在家都这样洗衣服的？”

小姑娘一笑有股山野烂漫的味儿，田欣的长相在这个小镇算是出众了，父母还给她买一些城里的衣服穿。

她长得白，爷爷疼爱她，从不让她下田，皮肤也嫩。十七八的女孩子，总是青春可爱的。

李静恒不太爱搭理人，他拿了衣架子晾好裤子，又到屋外再走走。

田欣没得到回答，这还是第一次有男孩子不跟她搭话的，顿时有点羞，咬咬下唇，倒是又继续跟去了。

李静恒弯腰在乡间小道上摘了一截草茎放在嘴里嚼，汁水随即浸出，舌尖尝到一种微涩的苦甜。

田欣的碎花连衣裙随着夏风轻轻摆动，走在她前面的男孩子，高大俊美，沈默寡言，却如此让人心动。

李静恒留着清爽的学生头，额前一些碎发落下，衬得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他个头很高，过完年他父亲带着去量身高，一米八五。

在田欣看来，李静恒的穿戴还不如城里大街上那些男孩子时髦，就是简单的一套白色运动服，布料质感田欣看不懂，然而穿着这样一身，懒散散走在乡间的少年，偶尔转过头来，侧面笔挺的鼻梁，微薄带着红润的嘴唇抿着，让田欣青春的心跳越发的快了。

李静恒脸上最漂亮的，却是那双线条优美狭长的眼睛，很少有男孩子在这个年纪，还能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清灵生动，乌黑如墨的眼仁，绝对黑白分明，看不到一点隐晦的东西。

田欣隐约觉得李静恒是真的不愿意搭理她，不是因为她是乡下丫头，好似这个人就是这么冷漠，对着一条鱼都比对着她的表情温柔。

李静恒从一片稻田的小路又走到上午来过的土屋，看起来破旧的茅草屋，跟周围二层新楼差别太大，孤零零的一间，旁边是倒塌一半的土泥巴墙。

田欣不太愿意来这边，喊了声：“静恒哥，那边房子都要塌了，你不要过去。”

李静恒好奇十足，他走过去看看，房子破是破了点，泥巴地上还比较干净，除了一些草叶，没有污物。

屋前还有一口水井，青石板长满了苔藓，李静恒朝里望了望，水挺深的，离井口就半米左右。

地下水很清凉，就这么靠近一下，都有点凉气。

田欣到：“静恒哥，小心。”

田欣一直跟着后面，不时出点声音，像是想到了什么，恹恹的，有点不太高兴的模样。

李静恒看到厨房的柴门，没有锁头，虚掩着，他推了一下，屋里的情形全落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