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1 / 2)
2001这一年,展停星高中里的最后一个暑假,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是北京申奥成功,当时展停星和展复坐在电视前看那个高鼻深目的白胡子老头把牌一翻,展复高呼一声,把展停星抱住揉他的头发。当夜40万人涌入北京天/安/门庆贺申奥成功,电视里的镜头给了夜幕下灯火辉煌的长安街,街头巷尾全都是沸腾的人群。夜晚的云城升起烟花,在家就能感受到首都的沸腾。
08年的奥运会,百姓们喜气洋洋得好像明天就要登场。展停星记得好像那天之后所有的邮票都变成了奥运相关,大到酒店小到早点摊随处可见的申奥旗帜和国旗,广播里一直在念收到某某国家某某领导人的贺电,展停星跟在后面说一句不客气。还有第二天麦当劳免费发汉堡,展停星拉上沈牧初去领。大神机不爱吃那玩意,展停星站在马路等红灯,嘴里叼着生菜,沈牧初瞅他,道:“擦擦。”
展停星吃相十分寒碜,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沈牧初很无奈地伸出手用拇指揩了他嘴角的一点沙拉酱,很自然地自己舔掉了。
展停星脸红红的,嘴里念叨着绿灯了绿灯了,梗着脖子要往前走,沈牧初默默地跟在后面,伸手去捏他热得发烫的红耳朵。
天真热,加上人民群众的热情一发酵,夏日滚烫的热浪仿佛一下膨胀了好几倍。展停星记得小时候也没这么热,顶多吃根冰棍就能凉快一整天。现在提起冰棍展停星心就在滴血,因为展停星现在的财务大权都握在沈牧初手里,今年展停星的冰棍份额无情被削。也算事出有因,展停星从小胃不好,这个暑假因为吃冰棍闹了两回肚子,这两回还是沈牧初掏钱给他买的,沈牧初一顿慌乱之后终于顿悟——这小孩容易吃坏,以后可不能让他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于是下一次展停星倚在小卖店的冰柜前开始搔首弄姿明示掏钱的时候,沈牧初默默走进去给他拿了瓶矿泉水——还不是冰的。展停星馋得挂在人身上跟小猪拱槽一样乱拱,嚎道“要热死了”,沈牧初被他弄得面红耳赤,行动却半点没心软,拿着矿泉水要老板结账,老板是个年轻人,蹲在门口一边扇风一边听收音机,见展停星实在可怜,于是道:“天这么热,你弟想吃就给他买呗——”
展停星的手抱着沈牧初的脖子,一听这称呼都愣了,倒是沈牧初一本正经开口解释道:“小孩肠胃不好,吃冰的生病。”
他给了钱把矿泉水塞展停星手里,把展停星拖走了。展停星挂在他身上,不满道:“哥你就给买瓶矿泉水啊?”
这声“哥”像只小虫一样顺着沈牧初的后颈酥酥痒痒地爬到他耳朵里去,沈牧初通体舒畅,差点口一松来一句什么都给买了,到底还是憋住,他弯下腰抓住展停星的腿弯把他背起来往前走,意思就是冰棍是没有的,只能背你一下算作补偿。
展停星毛茸茸地蹭他的脖颈,自己嘴里还在委委屈屈地画饼:“沈冰棍儿……”
冰棍就冰棍吧,沈牧初背着人心想。
沈牧初背着展停星回到西巷,展停星真的瘦,趴在他背上没什么分量,展复倚在家门口,见沈同学背着展停星愣了一下。展停星没想到展复在家,最近他和谈清秋一直是早出晚归的,他抱着沈牧初的脖子,一眼看到展复,连忙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下来,沈牧初感觉展停星像一尾鱼一样从自己背后溜下去,指尖顿时有些失落。
两个人在这瞬间都有些不自然。展复上来就拍展停星的头:“怎么这么欺负小沈?”
展停星撇了撇嘴:“我没有。”
展复皱着眉,似生气似玩笑道:“以后不许了!”又扭头过来惯例问沈牧初今晚留不留吃饭,沈牧初还是摇摇头,夕阳西下,骑着车走了。
晚饭毕,展停星擦了擦嘴想上楼,展复却把他叫住,他异常郑重,谈清秋坐在他身边,二人和儿子相对而做,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宣布。
展家的传统一向如此,一旦有要事,就会开一个家庭会议,不管展停星多小听不听得懂,展复和谈情秋总是会让展停星非常有仪式感地拥有知情权。展复和谈清秋结婚三年后才买上房,准备搬家到西巷的时候展停星才两岁半,两岁半的小展停星神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展复照样郑重地通知了他这个消息,那场家庭会议同时照的全家福现在还在墙上挂着。
展停星的心莫名地提上来了一点,他很紧张地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等待展复开口。
“星星,爸准备辞职了。”
展停星一口水喷了出来。
“辞职?爸你不当老师啦?那我们吃什么去?”
展停星的问题一串一串地蹦出来,但是刚才提起来的心又收回去了。他非常好奇为什么不当老师了,他当老师的工资不高,但一家三口足够吃喝,展停星没什么大需求,他以为展复会一直安安稳稳地教书教到退休,然后拿着本量子力学上公园摆谱去。
展复这才娓娓道来,原来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这个暑假和谈女士一直出门就为了这个事。这几年轻工业正时兴,谈清秋娘家有几个合伙人想合资办纺织厂。有一天夫妻俩闲聊聊到这个,给展复心里种下了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