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夏(1 / 2)
谈眠夏对展停星很好。
也许是知道自己不会留下后代,谈眠夏的舐犊之情全都转嫁到展停星身上。对于弟弟,谈清秋的心情很复杂,她当然不支持谈眠夏去走一道比正常人都要窄得多的路,也无法理解谈眠夏的“改不了”。
男女之情是天性,这有什么“改不了”。
但谈清秋无法狠心放弃自己的弟弟,只想到谈眠夏以后孤独终老,所以禁止谈眠夏对展停星的挥霍式的溺爱。就好像今天展停星多花谈眠夏一分钱,谈眠夏老年就添一分难处似的。
展停星喜欢舅舅,却对于他的人生不甚理解,从幼时外公的暴怒,到后来得知谈眠夏的伴侣将他抛弃,对这种特殊的恋情隐约有些排斥。
再回想到几个小时之前那个意外的吻,展停星的羞耻膨胀成宇宙,每时每刻都在围绕着他。他躺在床上,想起谈眠夏,甩了甩头,万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
少年心事总是诗,展停星从来没谈过恋爱,唯一的感情苗头也在前几天刚好枯死。一个吻就能在未经人事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对方是个同性,展停星主要不是开始怀春,而是沈牧初这樽大佛实在过于特殊,展停星脸皮就一张,真不知道以后如何相处。
再说也就个意外,自己真当回事地跑了,活像个被夺了贞洁的烈女,展停星真想把自己锤在地上打。
他挠了半夜的墙,翻来覆去,心潮澎湃,情绪涌动,涌到后半夜终于涌累了,合眼睡了。
沈牧初当晚回家回得挺迟,骑着车漫无目的地晃,没来由地心烦。展停星跑得跟后面有杀手追杀似的,沈牧初知道他直得很刚烈,心里又隐隐地不爽:
我就这么可怕?
他钻了半城的牛角尖,华灯初上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回家。沈运庭的车不在,进了客厅,陈素支了个麻将桌和几个阿姨在搓麻。沈牧初一见这阵势,顿时不想进去了。
陈素显摆了半天新房的装修,波西米亚风格的沙发,璀璨的大吊灯,终于把最值得显摆的东西盼来。沈牧初来这里住的时候对他妈直言装修很一言难尽,跟暴发户似的。陈素反问你爸不就是暴发户?
也是,沈运庭之前一直倚靠家族,三十后半才真正算上发迹,可惜夫妻俩在这个阶段已经开始各自美丽,算得上是共苦过,甘倒是各甘各的。
沈牧初没对自个妈说不争当暴发户,从不辣眼的装修做起。他已初通话术,懂得不与女士争辩。
和陈素打麻将的这几个应该是在她在云城新结交的贵妇,陈素看到在门口的沈牧初,热情地朝自己儿子招手:“小初!到妈妈这里来!”
沈牧初一脸漠然。陈素平时和他说话跟沈牧初是半斤八两,沈运庭比较不善言辞,时常被陈素气疯。沈牧初小时候不会看人眼色说话,一半是因为先天这方面的基因缺失,另一半是因为师承陈素。
旁边几个花枝招展的阿姨也笑眯眯地看着陈素的帅儿子,一个捂着嘴惊诧道:“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其他几个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
沈牧初心想认出个屁,沈牧初就没来过云城,陈素这新交的几个朋友一个都没见过。他心生厌烦,又不好让自己的亲妈太难做人,敷衍着点点头就上楼去了。
陈素不甚满意沈牧初的反应,但沈牧初的脾气她也清楚,这个儿子就没对谁笑脸相迎过,要他来陪客人简直是拿刀杀他,陈素放下双手打乱了麻将牌,颇为无奈地说:“这个年纪就爱装酷,以前多粘人呀。”
事实上沈牧初从来没对她或者沈运庭亲热过,在家闷声不吭,活像个寄宿的。
麻将桌上另一个接过话来:“对啊,我们家那个……”
楼下的麻将局接近半夜点才散,沈牧初把专门回教室拿的那本微积分图形解析拿出来放在桌上摊开,拿着笔坐在桌前愣了很久,回过神来烦躁地撸了一把脸,想沉下心看书又看不进去,就这么反复折腾到楼底下的麻将局散伙。陈素喊他要不要和阿姨们一起出去吃夜宵。
沈牧初当然不去,于是阿姨们就莺莺燕燕地从他家撤了出去,万物归为寂静。
沈牧初丢了笔,坐在椅子上往后仰去,舌头顶着口腔受伤的地方,钝钝地疼。他蹬着桌腿,椅子两只前腿离地,一个借力不对,连人带椅往后翻了过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恨恨地冤枉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