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晦夜血戮(1 / 2)
接近戌时,又看了一场好戏后,云绰和张良结伴乘车离开碧溪苑,却在路上意外遇到一人。他踽踽独行在疾雨中,正往城中走去。
日暮,新郑风吼雨急,一片凄凉,天空灰蒙蒙的,甚至透出了几分墨色。嘉睦桥下,云绰抱臂站在长堤上,左手撑着油纸伞,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剑鞘。雨水淅淅沥沥从云间落下,砸在伞上啪啪作响,也打碎了如镜水面。整条垣渠荡起层层涟漪,激起缥缈薄雾,她微微觑了觑眼睛,凝视着雨雾深处的新郑城,感受着它假面下的一角真容。
新郑,新郑……她轻舒一口气,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踏,踏……”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她向左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雨雾深处,正不急不缓地走来。雨水划过鲨齿剑匣和他额前的碎发滴落而下,溅起丝丝寒意,但他的眸子却好像比这雨更冷。
卫庄一步步走近,最终立于她身侧,她于是将油纸伞举高一些,替他挡雨。
“所有会影响你拔剑的习惯都应当被戒除。”他冷冷开口。
“好习惯应当要保持,坏习惯才该被戒除。”
他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右手一动,从她手中接过纸伞。
“关于那个百越符号,你可查到了什么?”云绰抬头问向他。
“多是废话,不过倒也有些价值。”他语气冷淡,“走吧。”
她点头,转身同他走下拱桥。
电闪雷鸣间,两人沉默着走在急雨中,不疾不徐地穿过深巷。小巷深处,流浪儿躲在屋檐下,抱着双膝瑟瑟发抖,眼神空洞;二楼,窗牗半开,男人软香在怀,一脸嬉笑地吟着淫词艳语,红光满面。
云绰抬首望向屋檐间灰蒙蒙的狭窄天空。
同样立足于这苍穹之下,有些人抬头看到的是富丽堂皇的穹顶,有些人看到的却是破败屋檐。命运设定了人生路的终点,轨迹则交由这纵横交错的世间来谱写,但终究是殊途同归。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不公,而越是丹楹刻桷的宫殿,外面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岂不悲哀?可与其说这是韩国的悲哀,倒不如说是时代的悲哀——时代造就纷争,而纷争造就悲剧。
她回过头来,正视前方,但见他们正一路往北走去,当即长眉微蹙。
“再往前,就是毒蝎门的地盘了。”
七绝堂占据了新郑以南的所有地盘,与北面的毒蝎门呈分裂对抗之势,两方势力从来水火不容。可纵使数年来,两边纷争不断,却也一直各不相扰,然而近日毒蝎门不知为何有些蠢蠢欲动,颇为嚣张,前些日子主动掀起了一场火并,以导形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南城之人是轻易不敢跨过那座桥的。
卫庄轻哼一声,左手拇指抵上鲨齿剑格,眼角有凛冽的寒光。
“今夜过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毒蝎门。”
深夜,晚来风急,白凤站在牗前眺望远方。新郑城雾蒙蒙的,浓浓的泥土味中夹杂有极少的血腥味,他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皱眉看向西北方向——今夜在新郑的某个角落,有很多人死去。
毒蝎门
“咚!”随着最后一人倒地,空旷的大厅内顿时变得岑寂无比。
云绰扳下机关,大厅里登时响起齿轮运转与链条滑动的声音,地上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地缝徐徐变宽,最终露出一道道石阶和黑黢黢的地洞。卫庄跨过尸体来到入口处,冷冷看向下方,而后抬脚走下地牢,渐渐没入黑暗深处。
“你留在这里。”
“……嗯。”她应道,瞟了这周围一眼。尸体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整个大厅,石壁被纵横剑气划破,浸着大片的鲜血。她手指轻颤一下,抚上囚笼上的一道痕迹。
他进步了许多,他的剑比四个月前的更快、更准,也更冷。这条永无止境的道路上从来都布满荆棘,却似乎永远也拦不住他的脚步。他总是这么一往无前,像一位孤独的行者,接受着仰望负重前行,光是这一点便已是太多剑客做不到的。
她手腕一动,收剑入鞘,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格,但听这时身后扬起一阵风,她转过身去,只见门外倏然掠来一条黑影,刹那间已近在咫尺。她当即轻点地板,向后翻飞出数丈,左手握上剑柄,拔剑而出,做出迎战的姿态。此际,黑影欺身而来,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黑影速度惊人,白影身轻如羽,一黑一白两道虚影分分合合,疾如电光。火星迸发于刀剑相击处,短刀灵活非常,藏匿于手腕间伺机而动;而长剑则疾不可及、步步紧逼。刀光剑影间肃杀之气浩荡喷薄,转眼间便已过了十几招。云绰屈膝刺出一剑,男人鹰眸一凛,当即侧身躲避,却还是被乘云剑锋刺中了手腕。
这厢,二人斗得难舍难分、如火如荼,皆是心无旁骛,然此时云绰耳朵一动,却听门外身后传来了又一道风声。为免来人为这黑衣人助阵,她于是旋身退开几步,谁料男人手中动作一顿,也翻身退到一丈开外,随即皱眉朝着大门掠去,身影几个兔起鹘落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见此,她深感意外,落地后快速扫视了大厅一眼,但见二楼矗立着一道黑影,手中握着火把,正冷冷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