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念(1 / 2)
当晚,天子下旨,命江东国公主择日返回吴郡。
姜肆虽有心理准备,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仍旧满脸热泪。
这个消息,对跟着姜肆入邺城的侍从来说,更不啻于喜从天降。
一时之间,琳琅翡翠忙前忙后,收拾东西。姜阿伯召集护卫,套马装车。一切准备妥当后,就等姜肆决定回程之期了。
兄妹俩入宫谢过皇恩,又去了季王府拜别姬横,第二日一早,便动身回江东国。经过一番风雨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江东国。
姜肆先祖受封江东国主之后,便择吴郡为王都,修王城。毗邻震泽与钱塘江而居。
暌阔两年,再次踏入故土。姜肆心中,竟有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马车快到王城的时候,她整个人,变得紧张。一会儿掀开车帘望望熟悉的吴郡山水,一会儿又揽镜自照,怕父母家人认不得自己了。
琳琅看在眼中,心头亦是酸楚。
午时过后,公子和公主的车驾从城门入内。
“臣,恭迎公子,恭迎公主——”
姜肆听见外头有熟悉的高声呼喊之音,掀开车帘望过去,发现阿兄已经下了车,和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正在说话。
是她幼时的玩伴,江东国护国将军的长子,董伯庸。两年过去,他变黑了不少,但目光炯炯,相貌清俊,她还认得。
察觉到姜肆的目光,董伯庸抬头望过来,黢黑的俊脸上,绽开明朗的笑容,唤她,“公主!”
姜肆的视线从他身上的武将袍上扫过,笑了。
“董阿兄,你升官了吗?”
她记得她出吴郡之前,董伯庸只在王庭内任护卫,不曾想,如今已经是三品的少将军了,当真是少年英才。
她一笑,容颜更是动人,董伯庸未敢直视,垂下眼去,有些局促。
“是我王抬举。”
姜衍之道,“阿妹莫听他谦虚,伯庸如今可是我江东国军中的一员猛将呢。”
城门处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不少百姓认出公子和公主,停下手中事,沿街叩首。未免扰民,姜衍之让叫起,又登上马车,唤董伯庸开道,加快速度往王宫去。
一路上,遇上的行人,认得公子和公主车驾,晓得是他们以身为质,换取江东太平的小公主回吴郡了,自发追随了一路。
姜肆坐在车里,热泪盈眶。
入邺城两年,她受的所有苦楚,在这一刻,被子民的拳拳热忱,治愈了。
王宫外,姬王后控制不住感情,亲自来接女儿。母女见面,欢喜无限,哭做一团。
姬王后拉着女儿的手,只觉得看不够。两年时间,她的掌上明珠,已经从尚显稚嫩的小少女,长成愈发美丽动人的大姑娘了。
踩着王宫内的青砖,姜肆心中快慰,就要溢出,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问及父亲和祖父的情况。
“自你兄长出发那天起,你父亲便日日盼着你回来,要不是何丞相拦着,他定是要亲自来接你的。”
“至于你祖父,”姬王后神色戚戚,叹一口气,“身子愈发不济了。”
“不过咱们阿月向来是福星,你回来以后,你祖父身体也一定会好起来。”
姜肆点点头,只盼着祖父见了她能高兴些。她提起裙摆,跟着母亲入王宫大殿。
姜晁端坐正殿主位,看着女儿一步一步,踏上丹陛,于十尺外站定,俯身,跪拜。
“父亲,女儿幸不辱命,平安从邺城回来了。”
“好,好,好——”
姜晁连说三个好字,从王座上站起来,绕到姜肆面前,将她扶起,眼眶亦是红的。
“孤王的阿月,辛苦了。”
待大臣们见过公主后,姜晁亲自带着姜肆入王庙,祭祀姜氏先祖。
一番忙碌,直至夜幕降临,她才得以回到自己的闺室。
空置两年的合欢殿,今日终于等回了它的主人,殿中陈设,还保持着她走之前的样子。
寝帐前的青铜香炉,如同凤凰展翅,缕缕香烟,自凤口袅娜而吐。
这樽青铜凤形香炉,是她出生之际,先帝御赐,至今,已在她的寝殿中,放置了十五年。
姜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内心情绪翻涌不止。
姬王后命人引热汤入浴池,亲自帮女儿洗浴沐发。
正在细说之际,又听姆妈来报,老江东王从梦中醒来,听闻孙女已归家,命人来请。
姜肆急忙换上祖父最爱看她穿的绿色衣裙,与姬王后一道,去看望祖父。
在从邺城回吴郡的路上,姜肆已从阿兄口中,了解了祖父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