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1 / 2)
姜肆睁开眼睛。
被汗水濡湿的衣衫让人极不舒服,她唤一声琳琅,娇声道,“我要沐浴。”
琳琅应一声,退下去准备了。
浴池内。
琳琅用夹了香花的澡豆替她清洗如玉雪肤,瞧见自家公主轻蹙眉头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忧。
“公主,是不是又做梦了?”
姜肆不语,闭上眼靠在池壁上。
自两年前入了邺城,姜肆便时时做一个梦。
前半部分云遮雾罩,看不真切,她却独记得梦中的心境,悲凉的,却如释重负的。
可梦里的结局,回回都不好。
她总要摔个粉身碎骨。
“奴婢去请个巫医看看吧?”
琳琅迟疑一瞬,还是提议。
姜肆第一次做那梦时,是哭着醒来的,且整个人昏昏沉沉了两日,也不见醒。天子派了御医来看,亦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季王姬横,派巫医到行宫来,才将她唤醒。
但她向来不喜季王,更觉得巫医鄙薄,故而此后虽时常做那梦,也从未让人再去请过巫医。
姜肆摇摇头,从浴池中站起。
琳琅手脚麻利的替她穿衣,绞发,待梳妆妥当了,问,“公主,今日王姬的邀约,咱还去吗?”
姜肆撇撇嘴。
她极不喜那位王姬,可对方偏偏总和她过不去。所谓邀约,大抵又是拉拢长沙国的公主一起,想借机挤兑她。
她兴致好的时候,不介意去应付一下。
可今日做了噩梦,心情不好了,若是看见她们,更会烦闷,便摇头。
“不去。”
姜肆去书架旁翻出古琴谱。
身为江东国的公主,君子六艺是自小便学着的。但如今她独居行宫,不愿出门的话,便只能自己研究一下古曲了。
琳琅见状,忙将她的凤首箜篌搬至迎风亭,又去准备兰汤和檀香。
这台凤首箜篌,是姜肆的母亲,曾经的周朝王姬,如今的江东国王后,从邺城出降时,带到吴郡去的。两年前姜肆入邺城,王后苦于不能陪伴她,便又让她将箜篌带在身边。
琳琅站在廊下,知道公主这是又思念吴郡了。
朝阳自东升起,到辰时,光芒正好洒至迎风亭。姜肆朝南端坐,眺望着远处的浩渺江面。
在姜肆眼中,邺城虽贵为国都,这条漳水,却比不上江东国的八百里钱塘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是姜肆十余年里,对钱塘江最深的记忆。
每一年的中秋,她的父亲,都会带着他们一家,去江岸观潮。
当夜幕降临,明月自海面升起,江潮亦如银线,踏月而来。
如今中秋将至,她却已有两年不曾见过,水天一色,海上升明月之景。
一片嘲哳的说话声传来,打断了姜肆的回忆,琴声亦戛然而止。
她皱紧眉头,看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们。
当先一位,便是先前琳琅口中的周朝王姬,天子的嫡亲妹妹,姬翎。
姬翎身后,跟着长沙国的公主楚姣姣,以及周朝几位重臣之女。
拦不住这群身份高贵的姑娘,管事姜阿伯一脸歉意。
“姜肆,你怎么不继续弹了?”
姬翎好整以暇,抬抬下巴问姜肆。
姜肆冲姜阿伯笑笑,让他先下去,方拿起一旁的细葛布,轻轻擦拭案上箜篌。
“聒噪鸟雀,不配听琴。”
“你!”姬翎柳眉倒竖,喝道,“姜肆,不要仗着我皇兄疼你,你便这般无礼!”
姜肆向来是不肯吃亏的,回敬她,“你未经我允许便擅闯行宫,难道比我知礼?”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乃王姬,在周朝疆域里,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姬翎朗声道。
姜肆不想与她多说,抱起箜篌下了迎风亭。
路过姬翎几人的时候,目不斜视,眼神倨傲,“别挡路。”
姬翎气得脸色发青,那几位朝臣之女却不敢和姜肆硬碰硬,忙移到一旁去。
姬翎绕到姜肆前头迫使她停下,怒极。
“姜肆,你敢无视我?”
姜肆站定,问她,“那么,尊贵的王姬殿下,你来找我,所谓何事?”
姜肆的母亲是今上的姑姑,因这层关系,她并未与其他几国的公子公主们一起住在驿宫里,而是居住在这处,她母亲出降之前的行宫,关雎宫中。
姬翎抬抬眼,不情不愿道出今天的目的。
“过几日的中秋宴,我母后要在铜雀台中宴请朝中女眷,让我通知你,记得到场。”
她想起太后的叮嘱,又幸灾乐祸添了一句。
“大约要为我皇兄选人充入后.庭了,你记得那一日莫要穿得太好看。不过,就算你穿得再美,也不可能有机会入我皇兄后.庭的。”
世人皆知,姜肆五年前便定给了西晋国的公子,谢致。
只是,谢致这两年得了季王青眼,连带着西晋国在六国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而以江东国谨小慎微,又一贯不得季王欢心的样子,这婚约,大概很快就会作废了。
姬翎不喜姜肆,除了因为姜肆容颜甚美,远超她之外,便是因为,她心系谢致,却偏偏,和谢致有婚约的人,是姜肆。
她每一天都在等。
终有一日,季王会除了江东国国名,到那时,姜肆落入泥淖,如何再做那六国第一美人。
姜肆抱着琴,向前进了几步,立在姬翎面前。
她比姬翎高大半个头,站得近了,便有居高临下之感。
“劳王姬回去告诉太后,那一日,姜肆一定会按时到场,盛装出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