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前程似锦(1 / 2)
“嘀嘀嘀”,大门又开进一辆车来。
吴得水的车挡了道,他急着赶紧摆脱尹灵芝。但是他一要走,尹灵芝就急得扑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大喊道,“吴主任,你别走,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吴得水避嫌似的,把那只被抓住的胳膊抬起来,跟身体离得老远,严厉地呵斥道,“你松开,别拉拉扯扯的!”
两个保安扯她,她却紧抓着不放。
“嘀嘀”,后面的车又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
吴得水被缠得心焦如火,一发狠,猛地抓住她手腕,甩了出去。尹灵芝整个身体被甩脱出去,向一侧趔趄了几步。等她想起来自己身后还有个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六岁的陈撄宁感到一阵酸意涌上鼻腔,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漫溢开来,眼睛被糊住了,接着,整个脑袋轰隆隆作响,好像消失了一样。
他的鼻梁磕在了绿化带的水泥边沿上。尹灵芝惊慌失措地把他抱起来时,看见满脸的血,顿时失声惊叫痛哭。鼻腔里的血灌进了喉咙,他一边咳嗽,一边抬起手给尹灵芝擦眼泪。
“儿子,是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妈妈怎么把你给忘了,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呜呜呜……”她啜泣着,浑身颤抖地把儿子抱起来。
保安和吴得水已经不见了踪影。闷了一下午的天,早已遍布乌云。直到雨水降下来时,尹灵芝才发觉天气的变化。她抱着儿子往医院跑,弓起上半身给他遮雨,但雨水还是很快笼罩了他们全身。
当天晚上,他开始发起烧来。轻微脑震荡,流血太多以及伤口感染导致了急性贫血。医生说,“鼻骨裂了,幸好没碎,长好以后不会影响容貌,但是孩子太小,不能确定随着年龄增长,骨骼发育会不会受影响。”末了还摇着头补了一句,“这么漂亮的小孩,哎。”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尹灵芝把他带到了安澜小区。
他鼻子上贴着块纱布,有点挡视线,但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魏名玉生动的表情。尹灵芝一见到哥哥就哭了,哭着求他帮自己照看孩子。尹正国说,“我会把他当亲儿子养”,魏名玉深吸一口气后,放着慢动作似的白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魏名玉把尹正国拉进卧室,不知说些什么。客厅里,尹灵芝把自己手上系的绳子解了下来。她拉过儿子的手,刚要去解那根绳子,就看见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孩,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她顿时觉得喉咙哽住了,但还是狠狠心说,“宁宁,你乖乖在舅舅家,妈妈会常来看你的,我照顾不好你,你跟着我,没法上学,还会受伤……”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他突然伸出小手把尹灵芝的手按住,不让她解那根绳子。
“可以不走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尹灵芝停滞了一分钟,然后决然地擦了一把眼泪,把儿子的手褪下去,三下五除二地解开绳子。她就像害怕一停下来就会出什么乱子似的,匆匆忙忙起身,拎起自己所有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魏名玉和尹正国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瞠目结舌地看到,自己家六岁的小女儿,正在把她卧室里所有的玩具一点一点搬运出来,全部堆在那个应该称作表哥的小男孩身边,她也不说话,就默默地搬、默默地堆,好像想逗他开心,又显得十分笨拙。而小男孩只是默默地发呆,坐在一堆毛绒公仔和洋娃娃里,像一具漂亮的雕塑。
接着,整栋房子里响起魏名玉鸣笛一样的哭声,“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
“你推她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她身后有个小孩啊?嗯?你开车走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小孩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送医院呢?”
“我出院之后,就被扔在了别人家里,整整九年,说起来,还是拜你所赐。你怎么能说,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呢?”
他说着,就向吴得水步步逼近。吴得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未成年给吓住,不知怎的,对面那人的眼睛里放射着骇人的寒光,让他脊背嗖嗖发凉。
他站起来,整了整衣领,努力保持着面不改色的镇定,“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还要开会。”说着,他就拨了班主任的电话,说是谈完了,让他把学生送回班里去。
陈撄宁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他已经完全克服了对吴得水的恐惧,帮他克服恐惧的,大概是那些更加可怕的记忆。
他勾了勾嘴角,“吴叔叔,你放心,看在吴恪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听到这句话,吴恪的心颤了一下。车还没停稳,他就推开门冲了下去,一路狂奔到教学楼,狂奔上楼梯,狂奔到教研室,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又狂奔到文科重点班的教室。于是全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见一个人从门上撞进来,扯住陈撄宁就往外跑。
“你又发什么疯?别跑了!拉我去哪啊?”
他也不说话,兀自拉着他往楼上跑,一直跑到顶楼天台,才停下来。
“这里没人,让我看看,你没事吧?”他急切地、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把陈撄宁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