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1 / 1)
也是在这天,姜丰去看望住在西郊的父亲。这父子俩与常人不同,如果姜大勇不叫姜丰去探望他,姜丰从来不会主动去,也从不主动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在电话里恳求道,你来看看我吧,姜丰若在B市,就会应声,哦。若在外地拍戏,两人在电话里可能就静静地僵持着,父亲问什么,姜丰答什么,从不多说一句,惜字如金。也不是姜丰不孝顺,他桀骜不驯的外表下,内心脆弱而敏感,他能感觉父亲的真情和疼爱,但他就是放不下心结。按照父亲的意愿,他今天来看望父亲,没有经纪人,没有助理,去这里,他通常是一个人,自己开车,因为每次在父亲家里呆的时间很短,短得似乎他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停留。也许他内心深处也不想这样,他也希望他们能同普通的父子一样,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下下棋,可每次两人一见面,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在路上,他就能猜到父亲每次都会念叨什么,可是他毕竟是他父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人,虽然姜丰的心结永远都在,但是一年又一年,父亲也老了。
姜大勇的家在西郊一处高档住宅小区,小区临河,绿树成荫,芳草如茵,刚刚下过的一场大雨把这里冲洗得更加清新美丽,这里的环境非常适合养老。小区门禁比较严格,但因为姜丰是常客,车牌号已经在保安处登记备案,他每次都可以顺利而快速地进入,直接将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库,否则,遇到粉丝,他都无法脱身。父亲住18楼,一个大平层,父亲和陈姨两个人住已经够宽敞了,这也是他当年为父亲购置的物业。陈姨给他开的门,看到他,陈姨很开心。这是一个40几岁的女人,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皮肤细腻白皙,身材窈窕,保养得非常好。陈姨曾经也是演员,但没怎么大红过,从来只扮演一些小角色,她在最好的岁月里嫁给了了姜大勇,和他已经携手走过20几年了。陈姨对姜丰很好,每次他来,她都很热情,可姜丰从来不跟她打招呼,也不怎么搭理她。每次开门,总是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若冰霜。陈姨了解姜丰,从不跟他计较。姜丰走过玄关,棕褐色的地板擦得蹭亮蹭亮的,几乎能照见人影,家里红木的仿明清家具洁净如新、一尘不染,空气中有淡淡的檀香味道.这些年,陈姨把父亲照顾得很好。父亲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微驼的背,花白的头发,略微发福的身体,这一切显示着这位老演员真的已经老了。是的,他毕竟是年逾古稀的人了。姜丰也不开口叫父亲,就那么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陈姨见状,忙打破僵局,叫了姜大勇,他才转过身来。
“小丰来了,坐。”父子俩面对面坐在落地窗前的红木沙发上,姜丰双手十指交叉,低着头并不看姜大勇。他看到,面前的茶几上,烟灰缸里还残留着一些烟灰和两个烟头,显然父亲刚刚抽过烟了。他很想说:爸,别抽烟了,注意身体!可是张嘴的却是硬邦邦地:“烟这玩意儿很好吗?您到老了都忘不掉!”他脸上的表情是带着愠怒的,语气是带着□□味的,连一个“爸”字都省了。姜丰已经忘记上次叫爸爸是什么时候了。正在倒茶的陈姨听了姜丰的话,顿时有些紧张,她担心这对父子没说上几句话就要开战了。姜大勇听了,却并不感觉难受,他了解这孩子,他心里清楚,儿子是在关心他,只是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关心了,儿子是典型的嘴硬心软。他这样想着,脸上倒露出了一丝微笑。陈姨看着他俩,总算放松了一口气。
“小丰啊,爸爸老了,最近总是感觉不舒服,也说不上来哪儿不舒服,睡不好,胃口也不是很好。”姜大勇说着,身子向后靠了靠,把头靠在沙发背上。
姜丰听了有些心酸,脸上却故作不屑,“这么说,陈姨没把您照顾好了,也不带您看看医生?”他说着话,鼻腔里还轻轻地“哼”出了一股气。
“不,这么多年来,你陈姨把我照顾得很好,没有她,我不会像现在这么舒心。我……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你能……能尽快成个家,尽快让我抱个孙子。”姜大勇知道这个话题会让父子之间的交谈充满□□味,可是这是他的心愿。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也许是年纪越发大了,他最近越来越迫切地盼望这件事了,他觉得不得不提。尽管这件事他已经提了很多次了,尽管他知道姜丰一定会反感,可是他觉得如果不给儿子施加一点压力,也许那一天他将永远看不到了。所以,他已经顾不得考虑儿子的情绪了。
“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提这个话题啊,您知道我现在的情况,结婚可没那么容易。一来,我工作忙,没时间恋爱;二来,这些年,女朋友交过不少,可是能共度一辈子的人还真没有。再说了,我认识的都是圈内的女人,娱乐圈的女人,您不是都反对吗?”姜丰的□□桶快要打开了,陈姨一看这情况就有些着急了,她不停地在旁边示意姜大勇别说了,可姜大勇就跟没看见一样。
“你别急,别上火,爸爸不是逼你,只是希望你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看你都33了,到现在连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都没有,我能不急吗?对,我反对你找圈内的女人,太浮华。不行的话,我找人给你介绍几个家世好,有教养的女孩子,你先处着怎么样?”姜大勇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语调,尽量压低声音,尽量缓和紧张的气氛,他不想把原本糟糕的父子关系弄得雪上加霜。
“得得得,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结婚是吧?是不是结婚了,您就不再管我了!”姜丰毕竟年轻气盛,激动得站了起来。
姜大勇见这小子这么不领情,火气已经蹿起来了,便也爆了,他也站了起来,训斥道:“你就这样跟爸爸讲话的吗?我能不管你吗?我就你这么个儿子,不能成天看着你混夜店!!!难不成从那给我找个儿媳妇?”
姜丰一听这话,便觉得没有跟父亲沟通的必要了,他甩手准备走了。“您监视我?混夜店怎么啦?那是放松!您知道我们成天多累吗?”说着,他就往门口走,这时,陈姨在旁边已经急得焦头烂额,她知道姜丰是劝不住的,但又试图阻止他离开。这时姜丰突然在门口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对姜大勇说:“如果您早一点施舍您的责任心,我就不会这么孤独地长大,我妈她就不会……”他握了握拳头,没有再说下去,愤而转身拉门出去,妈妈是他心头永远的痛。大门“哐”的一声重重关上,空气中飞扬起些许灰尘。
姜大勇一口闷气憋在胸前,两腿和手气得不停地抖动,脑子里一阵眩晕,身体有些站不住了,陈姨见状立马跑上前去扶住他,嘴里念叨着:“父子两个每次见面都闹得不欢而散。两头牛一样的倔!”
姜丰匆匆下楼,快速钻进车子里,可他并没有立刻开走。他整个人靠在座椅上,双手抱住前额,他很懊恼,也很沮丧。他不停问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明明来的时候下定决心不跟老爷子吵架的,可是怎么说着说着就……,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的,姜丰曾经非常恨他,就算现在也还是恨,可是他毕竟已经老了,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坐了好一会儿,姜丰带上墨镜,启动车子,“轰”的一声,他钟爱的红色法拉利飞驰而去。他喜欢驾驶的感觉,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飙车是很好的解压和释放方式。从父亲的小区出来没多久,一大片湖水印入眼帘,湖水因为注入了雨水,更清更满更荡漾,天边的晚霞像是画家用画笔一点点晕染开来似的,深浅不一、色彩绚丽,湖畔杨柳依依,摇曳生姿,咦,还有一位红帽美女凭栏远眺,棕褐色的卷发在微风中轻舞,好美!他的不快立即抛到九霄云外,无论在什么时候,男人的动物雄性本色总会不自然流露。姜丰把墨镜往下拉了拉,想看清那位美女,脚下不由地踩下了刹车,车速渐慢了下来。
可即使踩了刹车,也来不及了,姜丰的车子疾驰过路边的水坑,溅起的巨大水花和泥点直直地喷向路边的那位红帽美女。说时迟,那时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刘明璐惊叫一声,顺势甩出了手上那个常年陪伴她的、永远在她背包里的保温杯。杯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姜丰的法拉利的后窗玻璃,“嘭”地一声,玻璃像蛛网般裂开,紧接着“吱”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炫酷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了不远处。不等司机下车,刘明璐走过去捡起自己心爱的保温杯,怒气冲冲地说:“怎么开车的?豪车了不起啊!本姑娘可不好惹!”她撅起小嘴,眼睛睁得圆圆地盯着即将打开的车门,一个男人下来了,古铜色的肌肤,轮廓分明的脸,戴着一副墨镜,一寸来长的头发几乎全部竖在头顶,上身修身深蓝衬衫,下身紧身黑色裤子,修身的衣服凸显出大大的胸肌,整个人显得霸气十足,强大的气场让刘明璐霎时感觉来者不善。姜丰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刘明璐面前,直视她的眼睛,步步逼近,刘明璐倒节节后退,直到整个身体近乎贴在车上。他们两个人的脸距离不到3厘米,刘明璐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姜丰看到眼前这张脸却有些乐了,白皙的脸庞半边沾满泥点,棕色的卷发也难免遭殃,发梢上沾了不少泥点,一双眼角略翘的眼睛因为惊恐睁大得像两个葡萄,小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湿漉漉的带着泥点的衣服贴在身上,显出姣好的线条,是个美人。刘明璐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先发话了,她用力推开姜丰:“你想干嘛?”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像只惶张的小鹿。姜丰忍住笑板着脸,一只手撑在车顶上,脸更凑近了些,几乎贴到刘明璐脸上,冷冷地低吼道:“问我想干嘛?姑娘,你砸了我的车,是我问你想干嘛吧?”刘明璐往侧边后退了两步,整了整衣衫,故作镇定,毫不畏惧地昂起她倔强的脑袋瓜子,“是你冒犯我在先好不好?大叔!”她边说边从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泥水,本来只有几点泥浆,这下被晕染开来,成了一张大花脸,更显得可爱了。姜丰不由得“嗤”一声笑了,可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张冷峻的面孔,“姑娘,就算我溅你一身泥水,那也是不小心的,这你就砸车了?你知道我这是什么车吗?知道要赔多少钱吗?”刘明璐不以为然,走到车头看了下,黄色的盾牌上一只腾空而起的黑色骏马,法拉利,虽说惊了一下,可胆识见识过人的姑娘没那么容易被唬着。“怎么样?害怕了吧?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野蛮?”墨镜掩盖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刘明璐却也不慌,“不就是法拉利吗?多少钱你说吧,就算要赔也是你先赔本姑娘的衣裳,你侵犯我在先。”姜丰冷笑了几下,这丫头不仅长得好看一张嘴还挺厉害,“嘿,好说,你那身衣裳值几个钱啊?”他走到车后面,指了指玻璃,又摸了摸车后盖上几处小小的凹痕,说:“就这玻璃,这凹痕,这油漆,加起来总得三十来万吧!”刘明璐一听,急了,虽说这钱找老爸老妈开口也是要得来的,可是本姑娘是打了“自由独立”的旗号跑出来的,这才没一天功夫,不是叫我缴械投降吧!不行,不干!刘明璐耍起了赖皮,平时在爸爸那里这套管用,此刻对付这个钢铁直男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只听她说道:“哎,大叔,别欺负我小姑娘啊,你敲诈啊!本姑娘我呢,孤家寡人一个,要钱可没有,只有活脱脱一个人,难不成你要本姑娘家以身相许不成?”说着,她凑近了他,睁着大眼睛,做了个毫不示弱的表情。这下轮到姜丰没辙了,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丫头耍赖呀,还一口一个大叔,我有那么老吗?不过“以身相许”四个字倒是让他听了进去,他脑子里立马亮起了一个灯泡,一个坏坏的主意在他脑子里快速形成,老爷子不是让我尽快结婚吗?这不有送上门的吗?他想着想着,脸上就露出了邪邪的笑容。在一旁得意的姑娘,以为他拿自己没办法了,突然看见他这副模样,心头倒是闪过一丝慌张。这家伙在打什么坏主意,他预备把我怎么办?只是,他怎么看起来那么面熟呢?
突然,姜丰像下了决心似的,他快步走到刘明璐面前:“姑娘,就依你,以身相许,我就委屈一下了!”
“什么什么?真要我以身相许?还委屈你啦?什么意思?给我说个明白!”刘明璐一脸疑惑,正待问个究竟,谁知姜丰像拎一只小鸡似的一把把她抓住,塞进车里。他的力气好大啊,刘明璐完全无法招架,她几乎是被扔进车里去的,她想要挣扎下车,可姜丰迅速上车,一脚油门,车子早已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