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顾牧① 如果当初 ..(1 / 2)
01
某个清晨, 天还没亮,顾维桢就被父母叫醒。
顾维桢眨着朦胧的双眼,强忍着困倦坐起身, 任由母亲一脸沉重地帮她穿着衣服。
而她的父亲则站在门外,隔着关闭的房门也能听到他在外面来回踱步的声音。
有什么事发生了。
顾维桢很快就清醒过来, 内心也隐隐有了预感,大约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父母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她叫醒的,还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父母虽然不甚靠谱, 在小事上总是神经大条, 但也因此平日总是和蔼温柔的, 鲜少露出这样压抑的情绪。
等到顾维桢换好衣服,去洗漱的时候,母亲背过身去, 但顾维桢还是看到了她眼角滑过的一道泪痕。
坐上车的时候,顾维桢看到父亲眉头紧皱着, 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发生什么事了?”顾维桢问道。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仿佛触发了什么机关,她的母亲眼泪滚落下来,便再也止不住,直接一头栽倒进丈夫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是你牧阿姨”顾父又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缓了好一会儿, 才继续说道,“她过世了。”
顾父顾母与牧湘君都是发小故交,早年也是在一起上学深造的,虽然成家立业之后见面见得少了,但彼此也一直都保持联系,再加上彼此之间的家族交情,关系自然不同于常人。
前不久才见过的活生生的人,转头就成了冰冷的尸体,与他们这些人就此阴阳两隔了,怎能不让人唏嘘心痛。
顾母哭得不能自已,还有些不敢置信似的,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怎么会这样呢,前两天不是才说已经好了吗,怎么一转头就她才多大啊,她家那个小丫头也才多大啊,她怎么舍得”
顾父轻拍着妻子的背,低声安慰着她,但这个男人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维桢没有哭,但那些话落到她耳中也仿佛平地惊雷,炸得神智都有些飘忽。
就在不久之前,她才从牧阿姨那里回来,那时候她们都还留在国外,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看起来精神都还不错,怎么也和“死”字牵扯不上关系。
母亲的哭泣回响在顾维桢的耳边——怎么会呢?
是啊,怎么会呢?
就连她、她的父母这些外人都觉得这样的难过,那么作为女儿的牧归荑呢?
车窗外的路灯还未熄灭,暗黄的光点飞快地在车窗外闪过,顾维桢只呆愣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眼神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空茫。
世事无常。
这是顾维桢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词的意思。
02
牧湘君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是打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
她是牧家的独生女儿,牧家老两口早年就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到处寻医问药,才勉强将这个女儿从鬼门关上生生拉回来。
也因为这一点,牧家两位老人从来不敢给牧湘君太大的压力,无论是家族的产业还是后代的继承,从不让她多操心一分,都是随着她本身的心意来。
牧湘君吃药一直吃到十来岁,身体总算有了些起色,除了不能太过剧烈的运动外,其他都已经与常人没什么差别了。
牧家老两口对此欣喜不已,一直以为就此了却了一桩心事。
谁知道好不容易等到牧湘君成了家,生了女儿,旧疾却再度复发。
在牧归荑很小的时候,牧湘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躺在病床上,医院都下过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然而或许是挂念着尚且年幼的女儿,牧湘君最终还是撑过来了,又多陪了牧归荑五年的时间。
在这五年里,牧湘君的身体时好时坏,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什么大碍,但最终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她的亲人朋友心情悲痛又复杂,没人敢说希望牧湘君被疾病的痛苦困扰一辈子,但更没有人希望她就此离开这个世界。
明明还处在最好的年华里。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于牧湘君而言又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最可怜的莫过于她那个年幼的女儿牧归荑了。
03
顾维桢再见到牧归荑就是在牧湘君的葬礼上了。
葬礼那天是小雨,一群人穿着一身黑,撑着黑伞,肃穆地站在墓碑之前。
顾维桢站在父母的伞下,余光穿过人群,正好扫到站在人群之外的牧归荑。
年幼的孩子蹲在角落里,神情木讷而空洞,一身黑融于人群,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没有人记得给她撑一把伞。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头发,又顺着她的眼角脸颊滑落下来。
看起来像是一只惨兮兮的小野猫,孤僻警惕地看着人群,声音微弱得听不见。
顾维桢心下微动,下意识就要往那边走,却被父母按住了肩膀。
“维桢,不要乱跑。”心情低落的顾父低声训斥了一句,“这是你牧阿姨的葬礼,不要给他们添乱。”
“我”顾维桢张了张嘴,下意识又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原处已经没有了牧归荑的身影,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但她还是止不住有些担心,时不时地就将视线移过去,在一片黑色的人海里试图寻找一个年幼的身影。
到底还是顾母心思更细致敏锐一些,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问道:“你在找那个小姑娘吗?”
顾维桢点了点头,答道:“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了。”
顾母叹了口气,劝道:“她妈妈不在了,现在肯定很难受,我知道你担心她,但是这时候就让她和家人待在一起吧,过段时间我再带你来看她。”
顾维桢抿了抿唇,点头应了声:“好。”
04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牧归荑眨了眨眼,抖落睫羽上积蓄的一串串小水珠,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有些呆滞地仰起头,却看到漆黑的伞面,还有下面那张熟悉的、带着担忧的脸:“小维姐姐?”
牧归荑躲在墓园的角落里,在人群的背面,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注意到她。
唯有顾维桢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出来,撑着一把伞找到了她,帮她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擦擦吧。”顾维桢递出一条干毛巾,空出一只手帮牧归荑擦掉脸上的水珠,“生病的话,牧阿姨会担心的。”
顾维桢话里的称呼拉回了牧归荑的神智。
牧归荑虽然悲伤且痛苦,却也没有故意糟践自己的想法。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不希望看到她生病的样子。
于是牧归荑沉闷地接过毛巾,有些粗鲁地蹂|躏起了自己的头发。
顾维桢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劝牧归荑回去,只是给她披上了外套,随后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来,撑着一把伞挡在她们的
头顶,紧靠在一起抵御着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