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我六岁随娘归唐,拜了老太太,见了众叔伯,又得了一个新的名字,唐莹。
六岁半时我问娘,爹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来?
娘对我实言相告——爹惹她不开心了。
所以她决定报复爹,让他老郭家断后,于是我叫唐莹。
事情本来不是这样的,那是个风清日朗的一天,我娘突然找到了在龙首山上无聊打地痞流氓的我,说要带我去见见我外婆,也就是回娘家看看。
我当时就开心的扬起因为追流氓而磕掉一颗门牙的嘴角,想跑回去告诉爹。
我娘一把把我拉住,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忘了你爹跟你蒋伯伯在宴会拼酒把你放在罗汉山的事了?
我没忘,当时我被我爹下放到猴子洞里去偷酒,我爹拿绳子拴着我把我从人头大小的洞里放下去,我摸着了葫芦,拴在绳子上让我爹尽数拉走,自己个坐在旁边等他再放一次把我也拉上去,没成想绳子一去不回,我爹也不见人影,我与那听见声响回洞里的猴儿对视一眼,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猴毛是什么滋味。
说来这酒原本不是那么难偷的。
丐帮罗汉山的猴子会酿酒,以前常把酒壶放在悬崖上,我爹为了喝它,被那群猴子折磨的练就一身飞檐走壁的绝世轻功,真的跑起来连尹掌门都只能干瞪眼,直到猴子聪明的将酒葫芦改藏到猴子洞里。
那里的洞都是些天然的洞口,有些大得惊人,有些小的令人发指,偏偏我爹就进不去那令人发指的小洞,最多就只能伸进只手去,还常常被躲在洞里的小猴咬。
我爹当年为了那二两酒,是活活被熬成了丐帮第一猴王。同蒋伯伯自力更生相反,我爹只爱去偷人家的酒喝,说觉得偷来的酒更加好喝。当某一日,我那爹偷酒被猴子气得无功而返时,转头看到了树下正跟二狗子准备掏鸟窝的我,灵机一动,将我绑去做了那钓鱼的饵,我至今仍记得那种绝望。
我娘在半碗酒家找到我爹和蒋伯伯时,他俩已经烂醉如泥。偏生我娘也是个奇才,看到酒葫芦和地上盘了几盘的绳索已经能摸索出个大概,再细查上面坳出的痕迹,不难想象就是唐门的手法。据我娘说,当时找回我的时候,我哭成了一个水蛋,嘴里吃进不知道多少猴毛,要不是我娘发现的早,等我爹想起我来,我怕是已经成了正真的猴孩儿。
那段时间,只要我娘一提及这件事,无论我爹作何解释,我总会无条件的站在我娘这边。
所以当天我便跟我娘一起乘船出了君山,去江湖上寻我舅舅。
我也记不太清那天见我舅舅时是个啥情况了,反正也就是夸夸孩子,说几句禅机,再递给我两张压岁钱。
第二天我便随我娘一同去了西南。
西南老太太是我见过最会起名的人。我娘唐逢,“逢”字取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之中。而我名则取自诗经,“茕茕白兔”里,当时我还小,不太识字,便指着问了,我娘回我此字念“琼”通“穷”,但是你奶奶年纪大了,又是川蜀口音,说话走声,于是此字念“莹”。
这是我童年中最值得庆幸的事。
除了唐无乐,遇见他是我童年里最大的不幸。
老太太的话全唐门都奉为圣旨,唯独这代“无”字辈中,唐无乐是个例外。
我卯时起来练剑,偌大校场内还有一人与我同时。
那人身法迅捷,出手却狠辣,丝毫不像是个少年人应该有的样子。因我身份特殊,且又是到了川蜀认生非常,见到年龄相仿的孩子也没有想上去攀谈的心思,故而我娘看着我常说,又是一个燕家的传人。
老太太机关楼下曾有一片木桩子,平日里供堡内弟子打桩练手,到了夜间是绝对不许碰的,怕吵了老太太的休息。偏偏我那时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夜里睡不着觉就出来打桩,在唐家完全没有在丐帮时的自由劲,所幸烛火钱不用省,于是我经常夜里起来消磨时间。
后来知晓了这事,是在一个我本想磨练磨练拳法的初晨。
我当日练烦了唐家内功,想起爹来便打了一套拳法,只到第二式,便听耳旁传来迅疾风声,一只铁镖钉在我右拳到木桩之间,正是我将落拳之处,依着轨迹望去,那个场中不知何时走出的唐门弟子专心于眼前机关匣,仿佛那只铁镖并非出自他手。
那时年幼,我并不懂太高明的排挤,只知道那些天天跟在我身后骂我“小杂种”的话不是些什么好话。
那只罡镖飞来我只当那是被失手错发的,回头撇开木桩上插的那只,伸直了拳头继续练。
直到我用手夹住第二枚袭向面门的飞镖。
那方是真怒。
我回头怒视着他,十尺外,伴着冷冷的晨风,蓝衣的少年此刻提着手里的弩机,身子稍侧,目光冷冷的盯着我。
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倨傲,他看着我,说:“别吵我练功。”
我在场中攥紧拳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冷冷斜睨着他,却不发一言。
南拳重式,又是以南少林掌拳一套为主,讲究短手连打,以声喝势,此时不过刚到辰时,场中除我二人便再无其他弟子,他如此轻慢,便是不将他人放在眼中,随手伤人,嫌我练功声喧闹,便是只顾自己。
我爹说过,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将来即使成一代大侠,也是睚眦必报的宵小,当是该打!
越想心中愈怒,胸中不知怎地突升起股无名怒火,甚至连腕上沙袋也未解,带我回神时,我已一拳直冲少年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