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转眼间,就到了二月。温国是北方王国,开春比南边的诸国都要晚上许多。眼瞧着到了二月中旬,清晨醒来时,还能看见屋檐上挂着一串串冰凌子,寒气逼人,到午时才会化去。
今日早晨,赵佛姑捧了一锥冰凌,放在嘴里嚼,嚼的嘎嘣脆。
“你嚼这个干啥?嫌牙不痛吗。”
“啧啧啧,这你都不懂。”赵佛姑拿嫌弃的眼光看着殷旭:“你小时候没吃过吗?”
“吃冰锥子干嘛。”
“啧啧啧,这就是你没见识了,”赵佛姑笑她:“这玩意儿饱肚子,明明啥都没吃还能撑得慌。还能提神呢。”
吃冰锥子还能提神?殷旭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也学着赵佛姑掰了一截冰锥下来,往嘴里一扔,嚼了起来。这不嚼不要紧,一嚼起来,整个牙根都是酸爽了起来,要命的刺激直冲脑中,她一哆嗦,恨不得头都甩下来。
“你看你看,是不是困意一下子就没了。”赵佛姑见她勇于尝试,十分开心,欢天喜地地握住她的手:“这是我们家那边的法子,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哦。”
等那阵劲过去了,殷旭回过神来。她看着赵佛姑一张傻笑的脸,面不改色地拍掉了她的手:“我谢谢你。以后再有这种好法子,可千万别告诉我。”
赵佛姑笑着,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好心当驴肝肺呢你!”
两人打闹着,突然来了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殷旭认得,是司制局里看门的。
这小太监面有喜色,见了殷旭便说道:“殷姑娘,翊秋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您去翊秋宫那边帮着量身比花式。”
殷旭闻言,也不答这个小太监,而是扭过头去问赵佛姑:“如今翊秋宫里是哪位主子?”
赵佛姑想了想:“好像是赵美人吧。我记得美人和我同姓......是的,应该就是翊秋宫那位。”
殷旭问小太监:“赵美人为何单独找我量?”
小太监说道:“美人传了话来,说是听闻你得了孙姑姑赏识,那日在内府办事也十分牢靠。”
殷旭沉思片刻,这赵美人是主子,自己又确确实实在司制局做事,没理由拒绝。她心中只有一个疑惑,便又转过去头,盯着赵佛姑:“佛姑,你仔细想想,这位赵美人,和御府令可有什么交情没有?”
“你问这个做什么?”赵佛姑惊讶道。
那小太监还不等殷旭回答,抢先说道:“这话我不该说,但是殷姑娘,我们都是司制局的,我也不把你当外人。这赵美人,乃是乐籍出身,背后那是什么背景也无,脾气又硬,早就失宠多少年了,那翊秋宫,跟冷宫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宫里上下,还从没听说谁和赵美人交好的。莫说是御府令大人,就连我这个小黄门,也不愿意巴结她,上她的门啊。”
赵佛姑听了,点点头:“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对的,赵美人和御府令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退一万步讲,赵美人要是能和御府令扯上了关系,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凄凉了。”
见到殷旭还在沉思,那小太监说道:“殷姑娘,这各个宫里叫了绣娘去量体裁衣,本就是件稀疏平常的事。前几天九华宫的美人还叫了赵姑娘去,就是看着咱们赵姑娘手艺好,人机灵。你要知道,这是荣宠,是福运,你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些什么,莫不成是傻了!”
殷旭闻言,虽说没把他说的放在心上,但此时也算想明白了一点:不管这事和御府令有没有关系,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主子和奴仆之间,本就不容许奴仆,说出半个不字。
也许在抚良待得实在太久,耳濡目染间,尽是这是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就连揣测别人,也仿佛人人都要害自己。殷旭微微叹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心。
她点头答应了那小太监,就要跟着他去翊秋宫,不过临走前,她拉住赵佛姑的手。
“佛姑,”殷旭难得严肃地盯着赵佛姑:“若是我午时还没有回来,叫姑姑去翊秋宫救我。若是届时我不在翊秋宫,就去内库求御府令。记住了吗?”
赵佛姑听得云里雾里:“好端端量个衣服,怎么好似成了修罗场一样,还会要了你的命不成?还有,这跟御府令有什么关系?”
殷旭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了再和你解释,但我刚刚说的一定要记住了,一定要叫上姑姑,她会知道的。”
赵佛姑见她语气十分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外面翊秋宫的人催得紧,她也不方便扯住殷旭问个明白,只好点点头:“好,那你自己小心点,别拂了美人的意,或是冲撞了什么贵人。”
就这样,殷旭跟着翊秋宫的小黄门,离开了司制局。
翊秋宫离司制局路途颇为遥远,途中经过上林,绕了好些弯弯拐拐,大抵都是沿着林中的树丛。走了半晌,几人便到了翊秋宫。
到了宫门,也没人通报,殷旭跟着小黄门进了前院,一颗梧桐树下有着一张汉白玉小桌,旁边放置着几张小凳。这样的桌凳,在宫中还是比较稀少的,都是西边胡人传过来的玩意儿。
殷旭在小黄门的示意下坐在了这石凳上,这时出来一个衣着精细的宫女,容貌也是上佳的,长得十分亲善。
这宫女从里边走出来,见了殷旭就说道:“这便是司制局的绣娘吧,听说可是个心灵手巧受倚重的,现在看着,果然是个妙人呢。”
从服饰可以判断出,这个宫女品阶地位,肯定比自己要高,殷旭见了赶紧站起,行礼道:“见过姑姑。”
“什么姑姑,我和你啊,也差不了多少,听着多显老。”那宫女扶了扶她:“叫我春桃就好。”
“见过春桃姑姑。”
“......”春桃也不想再纠正她,开口叫她坐下,两人都坐在了梧桐树下。
“还敢问春桃姑姑,既是美人召我来,不知美人现在在何处?”
“美人她素来喜净,刚刚沐浴完,想必现在正在拾掇,你且等会儿。”
宫中从来没听说过清晨沐浴的习惯,外府哪有人一大清早就送来热汤。就算有,也不是赵美人这样不受宠的人,能随意享受的。
殷旭没有说穿,嘴上附和着,心里却在揣度,美人究竟被什么事耽误了。
此时是晨间,天光大亮。两人坐在四四方方的前院里,刚刚领她进门的小黄门送上茶水点心,放在石桌上。
殷旭看了两眼茶水点心,茶水是宫中下人惯喝的陈茶末子泡水,点心倒是十分精致,白糯米糕放在眼下这个战乱时节,算是十分奢侈的吃食了。
春桃拈起一块白糯米糕,放在自己口中,嚼完了吞进去后,开口说道:“这小东西看着不起眼,内里可是枣泥馅的,甜极了,想必你在司制局是难得吃到的,赶紧尝尝。”
她见殷旭没有动手,硬是塞了一块在她手中,殷旭盛情难却,只得咬了一口,入口软糯,枣泥香甜,放在寻常百姓家,简直是天上都难见的美味佳肴。殷旭装作陶醉的模样,把没有吃完的糯米糕一把揣在怀里:“这等好东西,怕是连姑姑都没有吃过,我得给姑姑带点回去尝尝。”
春桃笑了笑,她的笑容甜美极了,仿佛有种能让人忘记烦恼的神奇力量。春桃看见殷旭羞赧地低了头,不敢再去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