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袁诺，切莫多心此事未必因你……”仇真看着袁诺脸色蜡白，不由得有几分担忧，朱文照带来的消息确实令人惊心，鸿山寺距汴梁千里之外，而今竟会因智梅一案牵扯其中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若说不是借题发挥让人难以信服，可是若说不是因为袁诺而致鸿山寺遭此大祸却也难令人心安。

“袁诺师父，大理寺断案，再下无从评判，但而今朝廷上下，都因智梅一案而牵扯出的各方势力而惴惴不安，这背后涉及皇储之争，掺杂了北方游寇势力，如今还牵扯上了佛道之争，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想必另有推手否则也断不至大理寺要在年底大费周章的清查至此，当日你自府衙离去后，汴梁府尹也一直在追问你的下落，但是八师弟护的周全，而今官府内尚无人知晓你的下落，我今夜前来，也是将外面的消息告诉您一声，以便您心内有所盘算，切勿冒昧行事。”

袁诺心内剧痛，嘴中却难发一言，他抿了抿嘴，终于缓缓挤出一句话：“鸿山寺众被禁足软禁，大师兄费劲心力，让您带话要我切莫心急安心在外修行，我必不负所托。”

朱文照看袁诺神色憔悴，便告辞去了，仇真送他出门，他临上马前，又将仇真拉至一旁小声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骑马远去。

仇真去厨房为袁诺热了一碗米浆，去看袁诺时，见袁诺在房内打坐，忍不住劝导：“而今你该是好好修养才是，我明日去寻位大夫来……”

“我是心魔难除才招致的走火入魔，这天下间有哪位大夫可以去除心魔？”袁诺打断了仇真的话。“裴德宽心，我不会再修习内功了，而今已是多事之秋，我绝不可再给你招惹是非。”

“你何必说这般见外的话，我不过是怕你心里憋闷的慌，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且痛痛快快的同我讲，只当我是佛前的香炉，有什么烟灰香灰都朝我肚子里倒。”

“裴德侠骨柔肠，行事磊落，想必难以理解我宵小之徒心思缘何狭隘，可是性也命也，我自幼在庙里长大，未学会说话先学会诵经，却从不具半分慧根灵性。佛法是大智慧，我这样粗鄙蠢笨的只能慢慢在岁月中蹉跎求索，但我自幼贪图进度，犯了执着之念，习武练功总容不得比其他师兄弟慢上半分，别人花一天就修习得来的，我拼着蛮劲下笨功夫两天也好三天也罢，总是不肯比别人落下才甘心。时日一久，贪图冒进、执念过重，心底里就种下了个挣脱不去的癔念，少时不分明，待长大了内功修行难有寸进，才发觉这‘不肯比人弱’的执念已将心魔深植气血，若再不能铲除此念修行便难以更进一层。师父瞧我在山中十余年修行却不得善果想是福泽浅，便放我下山来一路修行，见证人世冷暖行医治病，但求可结善缘修善果。”

仇真幼时被父母送去清风观，是师父的得意门生，习武读书从来都是一点就通，除了师父吝惜夸赞美言，师伯师叔们无一不夸奖他慧根深种，颇具灵性。练功习武从来只有他偷懒耍滑投机取巧的时候，未尝过苦练不就的涩果，兼之他天性洒脱不羁，与道家追求的自然无为之道不拍而合，他根本不知修行中求而不得的苦楚是何滋味。此刻听闻袁诺的执念心魔，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

入夜已深，没想王陆此刻到访梅园，端了一锅粥并两碟子清爽开胃的小菜，央求二人道：“两位已经大半天未曾用饭了，冬日里天气寒，袁诺师父身子骨刚刚康复三少爷多少也要陪着师父用些饭才是。”

仇真平日里嫌弃王陆年纪大了话多啰嗦见了恨不得绕道躲着走，今夜此刻却觉得王陆是个再贴心可人不过的老人家，笑着劝袁诺：“老王如此寒夜为你我熬了这锅粥，咱们总不能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美意，你也来喝些。”又拉着王陆桌边坐下要一同用饭，王陆如何肯依，再三推却，仇真脸色一摆：“你若不肯坐下与我们同食，那边索性端出去，反正我和袁诺饿了前半夜，不再乎再多饿半宿的。”

王陆搭着笑贴板凳边坐下来，忙着给袁诺仇真布菜，嘘寒问暖又热心快肠的想要明日里去为袁诺求医，袁诺再三婉拒他也不听，只一味念叨着城东的两位名医一位擅长针灸，一位擅长开方，要袁诺先试了针灸再用些汤药。袁诺无奈，只得坦言自己不是身疾而是内功修炼不当以致走火入魔，需要的是得道高僧以佛法智慧点悟而非普通药石，王陆这才停了要遍求汴梁城内名医的念头。他停不住话匣子，又夸赞袁诺仁善宽厚，必得大功德结善果。仇真笑着要拆穿王陆的马屁道：“你同袁诺相见拢共没几天的功夫，话都没说过十句，怎么就从袁诺脸上看出来他仁善宽厚来的？”

“三少爷您是不晓得，老头子五十多年见的人多了也识得几分看相之术，袁诺师父耳大廓圆是有福相的，五官棱角分明此乃行事磊落光明正义之相，眉睫浓密此乃轻财力重道义之相，剑眉星目鼻梁挺拔此乃侠骨柔情之相，只可惜……”王陆说着说着一卖关子嗤嗤笑了起来，袁诺虽然知道他尽是胡扯却也听得津津有味，却不成想他却不往下说了，好奇的盯着他，仇真却没耐心等，急追着问：“可惜什么？”

“阿弥陀佛，我可不敢胡说，天机不可泄露说了只怕佛祖要罚我。”

“就你鬼话胡淘偏还一堆歪理，佛祖知道你说瞎话哄我们逗乐子，准不会罚你，你尽管说，我保证没人说出去半个字。”

“只可惜鼻梁过于挺拔露骨，兔儿眼乃内向腼腆之相，远山眉配水波目注定了今生招桃花有姻缘，还是个惧内的脾气，恐怕未来的夫人是位河东狮啊！”

仇真听了哈哈大笑，顾忌袁诺在前，忍住噤了声，仔细瞧袁诺的鼻眼眉骨，隐约觉得王陆胡诌的倒都在点子上，忍不住伏在桌上笑的直不起身来。

袁诺脸直红到耳根子后头，但王陆一副真诚朴实的样子倒不恼人，他自幼长在佛门，对一身皮囊并不看重，下山后确实听过村妇农夫夸他样貌生的俊，但他自己对相貌却无概念，今日头一次听人讲面相，虽然也不知几句是真的，但是觉得有趣又生动，也止不住的陪着他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