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地狱(十三)(1 / 2)
少女并没有强制两人做出听的选择,只是瞅着两人笑,倒是笃定得很。
左右现在也无事,少女好歹刚才也救了他们(划掉们),她要说的故事又估计与这个村子有关,另外冬十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江黎略一思索就点下了头。
艾维纳还是一如既往地保留意见。
少女讲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大致是上古之战后,魔君身死,魔族败退,被其他各族联合打压,只划出一片破碎的区域勒令魔族长居,并且世世代代不可私自前往上界。
人族中有一部分人类,崇尚力量,信仰魔君,敬重魔族。于是魔族迁移的时候,这部分人类便随着魔族一起前往新的定居地。
可是新的定居地并不适合人类发展,没有阳光,空气中也没有丝毫元素力。与肉身天赋极高,并不完全依靠元素力的魔族不同,人类很难适应这般恶劣的环境,然后很快便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有魔族提出,既然你们没有能力独自生存,不如奉我为主,依附于我,我将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你们。
有人反对,自然也就有人心动。
反对的人死得多了,剩下的那些明面上就只会沉默。
沉默的人不再反抗,为了活下来慢慢认同了新的规则,他们被不同的领主划分,一代传一代,把奴性刻在了骨血里,把主人视作天命,仅有的傲气龟缩在灵魂的最深处,成了不会发芽的种子。
恶劣的领主贪婪成性,却也晓得张弛有度,也思之长远。他定下了契约的规则,拿着金钱美酒美色珍宝勾得人自愿诚服,也拿威胁作为手段,力量作为根基,实力成了最大的保护伞。第一个堕落者产生,接下来的接二连三便顺理成章了。
而领主对于他最忠诚的那些奴隶向来是宽容的,他准许他们选择自己的伴侣,建立自己的家族,甚至不必让他们的后代每一个都来侍奉自己,只需要在必要时候献出自己的忠诚,并且每几年,在家族中挑选一位自愿签订契约的少年少女,带到领主的身边侍奉,到了一定的岁数之后,如果他还活着,则被允许回到家族,带着领主的大量赏赐。
他们甚至得说一句自己自由的,有着堕落的自由,有着拿荆棘花丛缠绕的华美笼中紧闭的自由。虚幻的美好包裹住他们挣动的灵魂,他们臣服了,妥协了,甚至是自愿的。谎言像是糖果外层最甜蜜的糖衣,被喂食到年幼的孩童嘴里,化作最美好的滋味,腐蚀了那点尚未萌芽的意志。
直到成长起来,这些孩子终于成了领主最想收获的粮食。他们不会抗拒,全身心地侍奉着他们的主人,甚至以此为荣。
有一个村子就是这样。没有人觉得成为一个堕落者有什么不对。有一天,领主外出归来大发雷霆,看上去在外面受了气,言语间提到了如果自己拥有大量灵石还需要看他们脸色?这一代的侍从暗暗记在了心里,传信回了村子,他记得他们村子里还存着几颗水曜石。
村里把东西想办法带到了侍从那里,但很快,侍从又传了信,大意是这么一点不顶用,领主虽然很高兴,但是看上去更为苦恼了。
可他们没有更多的石头了。
怎么办呢?
少女悠悠地晃着腿看向两人:“怎么办呢?”
艾维纳言简意赅:“种石。”
冬十七嘻嘻地笑了,双手手指在杯沿上又敲了一阵:“对,种石。”
侍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方法,说这种石头是可以种出来的,只是必须要拿人的身体做土,以灵肉血液供养,这样种出来的石头才最为纯净。
村里人原本有些下不去手,但是很快侍从又传来消息,领主说了,只要成功,此后庇佑咱们村千八百年,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不必担心村子的安慰,且此后只要定期上交一定数量的水曜石,也不必选新的侍从过去侍奉了。
这是莫大的诱惑,村里有人心动了,趁着其他人犹豫期间打昏了一个孤儿,他的长姐是上一任侍从,但是因为得罪了领主被处死了,父母羞愤悲痛交集,想不开也自尽跟着去了。
于是只剩下他一个幼子。
下手的人直接完成了所有初始步骤,村里人找来的时候他就大剌剌地在那站着,嘴里说着我也是为了全村着想,现在恶人我也做了,你们要怎么处罚我都行,至于要不要实行下去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这时候,孩子还一直昏迷着。
下手的人还是没被处罚。村里的人对此保持了缄默,虽然没人开口,但对孩子的日常照顾上却逐步偏向于在饲养一块活动的矿石。
没有一个人去心疼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孤儿。
孩子的身体每日每夜在看不见的地方逐渐变化,大概持续了有数十年吧,他的身体表面终于开始出现石化现象。这个过程倒是发展得非常快,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症状,他看着自己手臂变成晶莹剔透的蓝色矿石,恐惧,惊叫,求到周围的邻居那,只以为自己病了。他没注意到,邻居的眼里只有惊喜,草草安抚了两句,带着人就去了村长那。
村里人立刻把他当成宝贝一样供了起来,好吃好喝地养着,只是每日从他的身上敲下一点矿石。
他其实已经不是很需要吃东西了。
可是会疼啊,每敲下一部分的矿石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就跟敲掉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扯出去的时候还连着丝丝经脉,沾着自己的血。
只是变了个颜色,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疼得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视若无睹,泪流干了,麻木了,这种疼痛感也只会与日俱增。直到终于有一天,已经成长为青年的孩子再也忍受不住疼痛,死了。晶石化早就蔓延到了眼部,空洞张大的眼里连恨意也没有,在一瞬间,那些还长在他身上的石头都“砰”得一声炸裂成细小的粉末,散作一团模糊的烟尘,闪闪烁烁地发着光,像是一场灿烂的烟火谢幕时的点缀,璀璨而耀眼。
他只剩下一半的头颅和小半肩膀。
村里人把尸体拖到了村后的地里草草埋了。然后很快定下了第二个下手的目标,就是给孩子灌下第一碗汤药的那位“恶人”,他们终于举起正义的旗子,说要为那个孩子讨个公道。
“再然后啊,选祭品就慢慢变成了村子的一个习俗。”冬十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了,我再去倒杯水。”
留下两人久久无言。
系统突然间听了这么一出感觉三观都受到了冲击,半晌竟然骂了句:【艹!】
【简直太不是人了!】
【怎么不是人呢,这才是人啊。】江黎冷着脸,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就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反正也不能感同身受,言语多脆弱啊‘哪有那么疼啊,说不定是装出来骗我的。’他们大概就是这么自欺欺人的吧。】
【所以宿主,你也是在自欺欺人吗?】
江黎知道它说的是艾维纳,可他给不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