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身记忆现（1 / 2）
潮汐涨落，声声入耳。</p>
身体陷于一片湿冷之中。</p>
鹿时清只觉眼皮沉重, 动弹不得, 周遭浮波流淌, 水汽咸涩。</p>
又是那个梦？</p>
不，系统说他不会做梦。</p>
是记忆。</p>
他努力睁开眼睛，昏花闪烁的视野里，映着一个提剑的颀长身影。</p>
由于夜色深沉, 一时未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只有对方森然的语声回荡此间。</p>
“师尊，一报还一报, 受死吧。”</p>
对方说罢，举剑朝他猛冲。他悚然要躲, 却仍是动弹不得。</p>
剑未至, 剑气已先逼近。</p>
“青崖！”</p>
这两个字虽然清晰有力，却不似人声, 更像是动物硬挤出的叫声。</p>
紧接着，便是剑气划破皮肉的声响。尖利的悲鸣传入天际，似是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一晃而过，随即直直的跌落在地。</p>
鹿时清想看看那是什么, 却骤然浑身一震, 喉中不可抑制地发出痛吟，登时喷出一口血。</p>
——剑锋刺入他的心房, 剑柄握在对面那人的手里。</p>
“白团团这畜生, 给你挡下了剑气, 但……亦是无用。”那人语气平静，手却在抖，剑也跟着微微颤抖。这一来，他胸前的伤口更加疼痛难当。</p>
浅海处礁石嶙峋，当中躺着一只垂死的白狐。它胸前被剑气刺穿，伤口直入后背，血液沿着礁石纹路汨汨流进海中。它一动不动，四肢偶有抽搐，气若游丝。</p>
鹿时清想站起来，想抱着白狐逃跑，可惜做不到。正惊惶间，他听见自己开了口，声音在强劲的海浪拍岸声中，显得有些虚。</p>
“怀虚……你救救团团。”</p>
握剑的人却道：“此时此刻，难道师尊不是该求我放过？”</p>
鹿时清看着他，“那你……会答应么？”</p>
男人一阵沉默，手抖的更厉害了。他似是不敢看鹿时清，却又不得不看。深邃如夜的眸子里，只有三分不忍，剩下七分全是恨。</p>
但已经比刺剑时的完全狠厉强上许多。</p>
“裴戾，我……不能死。”鹿时清感到自己随时都要断气，却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封印……我要去荣枯泉……”</p>
鹿时清明了，这是原主被杀的一幕，这个男人便是逆徒裴戾。</p>
毕竟是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鹿时清忍不住趁着原主的视线细细打量。</p>
他眉峰凌厉，瞳色幽深，当中夹杂一抹血红，像是蕴藏岩浆的深谷，就算穿了身沉稳的蓝色，也盖不住由内而外的疯狂与狠厉。是和他那冷淡徒弟顾星逢，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p>
鹿时清算了算，裴戾进沧海一境时仅有十四岁，杀师时已经三十八岁。这期间，他在天镜峰做了二十四年弟子，甚至还当了别人的师尊。可他面目近乎扭曲，浑身散着肆意的邪气，全然不似清心寡欲的修仙者。</p>
他凑近了道：“那你求我啊。”</p>
鹿时清的血往外流，周遭的海水被染得发紫。他望向远处的天镜峰顶，有些急了：“……求你，让我去荣枯泉……”</p>
裴戾原本一脸期待，可鹿时清真正求了他以后，他却由失望到愤怒，一把揪起鹿时清脑后的头发，强令鹿时清低头，“师尊，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你难道一点都不怕？还想护着所谓天下苍生？”</p>
鹿时清望着被刺透的胸口，不说话了。</p>
海水流动，带走他的血液、体温，乃至他的命。</p>
裴戾的表情狰狞起来，冷笑：“当年为了天下苍生，你杀我满门，今日为了天下苍生，你却被我毁了一切，甚至开口求我……真是讽刺。”</p>
鹿时清的头这一低下去，便再没抬起来。他的眼睛半开半阖，意识渐渐朦胧，却还在说：“求你。”</p>
裴戾眼中红光闪动，握着剑柄的手险些再入几寸。</p>
可他咬牙克制着，一点点地将剑从鹿时清胸前抽出。</p>
“我不能死……求你……”鹿时清慢慢倒在海边崖壁上，仿佛只会说这几个字。</p>
剑锋上的血迅速冷却，滴进海里倏忽不见。</p>
裴戾望着他被海水打湿的侧脸，表情阴晴不定。“好……很好，那我给你这个机会。”</p>
鹿时清随着原主的感知，一起陷入垂死状态。影影绰绰地看见裴戾走过来，然后俯身，他本能地缩起身子。但这次裴戾没有伤害他，只是用一个囊袋在他胸前接了许多血，转身离开。</p>
幽蓝色背影慢慢与夜色相融，近乎自语的几句话，也与鹿时清渐离渐远。</p>
“有缚灵环在，你是废人一个。我等你一个时辰，若你能在海里扛过这一个时辰，我便放了你，从此你我两不相欠。”</p>
“若你死了，那只能说，你命中合该死于我手。”</p>
“师尊……再会。”</p>
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时明时灭。外界的一切，鹿时清自然也就无法感知。</p>
被迷药放倒后，程肃便命人将他锁在孳生娘娘庙中，说是请娘娘自行发落。这是孳生娘娘显灵立威的大好时机，众人当然不会白白浪费。</p>
程肃虽然不动宋扬等人，却也要他们看看，孳生娘娘是如何惩罚冒犯他的人。</p>
因此，宋扬等人被他用捆仙锁束缚着，扔在了孳生娘娘庙的偏殿里。大门敞开，待他们醒来，外面一切能看的很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