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暗藏(1 / 2)
冬至,宜围炉取暖话团圆。
青口白肚寓意吉祥的“翡翠”饺子,豆皮白菜猪肉馅的“金鱼”饺、荷包饺,藏了铜钱阖宫谁吃出来便赏一锭金子的福气饺,勤政殿后的莲笙阁仿若巍巍宫宇中独辟出的一方市井天地,沾染着袅袅凡世烟火。
数九过后,天气愈加寒冷,屋顶的积雪在阳光与地龙的热气蒸腾之下化作尖锐的冰柱一排排挂在房檐之下。
一早烛心出宫到梅姐姐家寻了些黄连木果,回到莲笙阁便钻在小厨房炒制、研捣、滤油,直忙活到半晌午方才熬好油汤饭,盛了两盅让阿昭端着一同送去勤政殿。
今早去梅姐姐家时,得知徐青带着妻女归来,她本等不及要去探望,却被梅姐姐拦了下来:“他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纵使你我与他胜似亲人,毕竟不是血脉相连。今日我不得空,你独去多有不便,待天气晴好些我们再一道去探望,他如今生活落魄无有生计,我劝他到扣碗店来,他却不肯。旧年,他曾经历沙场,年少时也存的是走仕途的心思,昨日来托我若是见到你,想让你在宫中为其某个差事”
她慢行在廊下,默默重复道:“某个差事”
“姑姑,我闻到油汤饭的香气了”禔儿自勤政殿的暖阁侧门狂奔出来。
“慢点跑,留心地滑”
话刚出口,禔儿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直直的滑向廊阶下,檐下的冰柱许是被沉重的脚步声震裂,突然断裂直坠向禔儿的头顶,千钧一发之际勤政殿外的侍卫飞身闪过将禔儿一把提起躲过一劫。
这厢魂不附体的烛心腿下一软差点跪倒。禔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吓破了胆,怔在侍卫身旁瞪着地下破碎的冰柱,小脸吓得惨白。
烛心踉踉跄跄过去将他搂入怀中,摸着他的耳朵不停的叫他的名字,禔儿抿着嘴唇道:“我是男子汉,我不哭”
勤政殿内,鸿烈与司农令正说起今冬的小麦长势,司商令也在旁等着汇报明年的粮食预估之价,殿外喧哗之声扰的皇帝皱起了眉。待听闻说是小殿下踩到了廊下积水结冰摔的不轻,夫人吓得腿都软了,也顾不得两司的官员,急步而出。
殿前挨挨挤挤跪满了宫人,鸿烈冷着脸听完内侍官的禀报,厉色呵斥今日负责洒扫的宫人下去领罚三十杖逐出宫去。
若是平时宫人犯了什么错,烛心一句话万事可解,可今日司农令也就是长宁皇后的二哥也在,她妹妹在世时将这孩子捧在手心里如珍如宝一般,如今当着这么多宫人侍卫的面竟然差点被冰柱砸伤,她焉能逃脱看护不利之责?
先前她带禔儿入公学体民生疾苦,却被有心的臣子借题发挥,上书言说,应将皇子禔送入木槿花溪棠由后宫嫔妃教养。若非王家人极力辩驳维护,只怕当今陛下会落个独断专行的污名。
朝臣面前她不能无所顾忌,一手牵了禔儿微微屈膝对皇帝行礼,退回了莲笙阁。
主子们散去,内侍官急忙喝令宫人认真检查廊下是否还有水迹冰碴,屋檐下的冰挂也着人一一敲了去以防万一。
方才救下小殿下的少年侍卫望着莲笙阁的方向一阵失神:“好生眼熟啊!”
近旁年长些的侍卫在他肩膀轻拍一记:“发什么愣呢?”
“那女子是何人?不似普通的宫婢,后宫不是只有一位娘娘么?而且陛下有令后宫不得入勤政殿”
“那是陛下亲封的邯城夫人,专司皇子教养之责,说是位同太傅不列后宫”年长些的侍卫摇摇头道,“你刚入宫,许多事慢慢就明白了,这皇城之中奇奇怪怪的事情多的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两个侍卫立时闭了嘴。
卫尉低声对少年骂道:“平时的嘱咐都丢到你姥姥家去了”
少年憋着笑嘟囔道:“我姥姥---舅舅的母亲?”
卫尉在他腿上轻踢一脚,临走道:“下了职看我怎么收拾你”
待卫尉走远了些,年长侍卫道:“卫尉是你的亲舅舅,怎也没为你谋个一官半职?”
少年得意道:“我才不稀罕走这些裙带关系”说着像是怕被误会似得急急解释,“我如今的位置可是凭本事考核进来的,绝不是托了舅舅的关系”
“呵”年长侍卫轻笑一声,“别忙着撇关系,能入勤政殿当值的侍卫哪个家世不得细查十八代”
莲笙阁内,温热的地龙熏的瓜果暖香弥漫。
御医细细查看过,本以为只是普通瘀伤,不想左侧的手臂竟然骨折颇重。烛心看着小小的孩童被御医牵引复位上夹板,却只是咬着牙脸色憋得通红一点眼泪也未掉,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姑姑,你别难过,我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疼的”禔儿见她心疼的直掉眼泪,顾不得正骨之痛,反而轻言轻语的安慰她。
服过汤药,午膳也未用就开始犯困,烛心便守在榻旁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睡。待禔儿睡熟了,烛心也无胃口下咽,伏在榻边轻轻为孩子压一压被衾,挺直的鼻、凉薄的唇,并非皇室血脉却又与当今陛下极为相似,缘分二字真是妙不可言。
“夫人”阿昭在旁轻声提醒。
烛心回头见长公主蹑步而入,轻声道:“睡了?”
烛心点点头,与长公主屈膝见礼。
长公主知她心中不好受,劝慰道:“你是他的亲娘,谁能说你待禔儿不是真心”
若是亲娘到无所畏惧,正因为不是,才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