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眼界唯你（1 / 2）

未延三十八年，春分。

刚下过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渺藤城中的空气掺杂着湿润泥土的气息，为这里生活的人带来一丝春的关怀。

时家老宅的人们也趁着节气淘换屋子里的陈旧之物，除了我的爸爸——他因为在元宵节庙会看上了一盏悬挂在房梁上的灯笼，爷爷嫌那个灯笼破了一个角，不给他买，他偏要要，于是趁人不备爬着梯子就上去要摘，庙会上人太多，尤其是小孩子来回跑着闹着，大人在后面追着喊着，也不知是哪边来的人不注意将梯子碰了一下，爸爸灯笼虽然摘到了，但是连人带梯一起翻了，伤到了腿骨，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也只能稍稍安分的在床上养着，只是稍稍安分而已。

“小少爷！这刚下过雨，地上潮气还没散透呢，别到处乱跑了！”

似水管家这还正在整被褥呢，见到我爸爸自己架着个小拐一瘸一瘸的要往门外走，这步伐还不慢，心里顿时一阵急。

自从没有了奶妈，爸爸几乎就由家里人轮番照顾，不管是主还是仆，都要操心，爸爸这些年没少折腾管家。

“……白呈央今天怎么没来呢，我午饭都吃了，他还没出现，我要去找他去。”

爸爸同样大声回应道，稚嫩的声音还夹杂着一股子执着。

“呈央小少爷今日不会来了，你快回屋子里老实坐着吧，要是被少奶奶知道你又惹祸，她又要生气了……额……”

管家抱着被子追上爸爸挡在他面前，正欲搬出奶奶的名头来吓唬他，不曾想竟被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圈圈金玉项饰惊得说不出话。

“管家管家，你怀里的被子掉地上了，脏了。”爸爸一本正经的指着掉落的被子说，“这要是让母亲知道，那可就……”

“哎呀，这刚换好的被子，又脏了……”管家刚要心疼，随即发现不是时候，转念又回到了爸爸身上，“小少爷，你脖子上的这些个金灿灿的项链可都是少奶奶的珍贵之物，且不说这些东西价值连城，就算是个普通相，那毕竟也是女子佩戴之物，小少爷戴在脖子上也不合适，还是快些摘下来吧。”

“我不我不我偏不，谁说只有女子能带着些好看的，从来只要我看上的，母亲定会依我舍给我。”

爸爸还特意将这些美丽的挂饰摆了摆正，抬头挺胸，挂一抹微笑在脸上，让管家实在头疼。

“行吧行吧，你要是喜欢就带着，但现在可不要出门了，你就算出去了也找不到呈央少爷。”

“……为什么啊？”爸爸眉毛稍稍一拧。

“因为现在学校开学了，他每日都要在学校上课，自然没有时间陪你玩了。”

“上学？那我也可以上学啊。”

“上是可以上，但是不是现在，小少爷要到下半年才能入学了。”

管家一边解释着一边安抚爸爸要带他回去，爸爸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轻轻摇了摇头，反倒是抓紧了管家的手说：“我可以去学校找他呀，你陪我去，不然我就告诉母亲你弄脏了被子哈哈哈！”

“……”

管家的内心此时是崩溃的，这家里的小魔王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白呈央所上的学校是渺藤城中建立的第一所新式学校——闻延社——由皇帝亲自授批，着外通处筹办，借鉴友国的学制设立的。

白家一向传统，在白呈央五岁前都是在学塾中跟着一位固定的先生念书习字，所读之书大多也都是代代相传的经典文籍，作为启蒙是够用了。但随着国门的开放，渺藤城中来往的人群之中掺杂着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作为开店售衣的棉姚馆，主家白洛自然接触的新鲜见闻就要比寻常人家多得多。

外通处的陈原大人是皇朝中的新兴派，他三十出头，思想开放，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强，并且乐于让更多的人一起接受，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别看他年纪不大，却已是棉姚馆的老顾客，每一次来量体裁衣都要与白洛聊上许久，关于皇朝要办新式学校的事情他也无意间透露了一些细节。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国人不能再当一只井底之蛙，私塾虽没有什么错，古往今来的文人学子也都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但是新式学校不论在学制、课程、其他教育方面都比私塾要全面，而且更加的科学，这不是危言耸听，是大势所趋，不出五年，整个国家的学制教育就会有个彻底的翻身，新式学校亦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

白洛至今还记得陈大人首次与他谈论这个话题时的神情，他是带着异常振奋的希望说的，白洛那个时候并不相信他所预言的这个“大势”，但是没过多久，第一座新式学校就建起来了。

学校的招生在第一年有些冷清，大部分的人家都不敢让孩子去上学，但城中不乏有喜好新奇的人，他们的孩子便成了为数不多的第一批的学生。

有了学生，学校的运转也渐渐正常化，为此皇朝还特意举办了一场新式学校与传统私塾的比试，为的就是给国民宣扬教育改制的必要性。比试出的题目不限于写文章，还考验其他诸如逻辑思维，动手能力，运动特长等等方面，并且比是全程让民众可观，这一比较自然也是分出了高下，新式学校的优势开始被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不再惧怕，到了第二年，来报名入学的学生比首年翻了数倍，忙的老师都哭笑不得了。

白呈央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顺理成章的入了学。

“小少爷，这可是第一次到白少爷的学校去吧？”

管家带着爸爸坐在车上，爸爸的眼睛一直望着路边的风景，管家问他话他都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