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曲终(1 / 2)
往年过年,都是老祖宗领着叶家老小进祠堂,现在叶家老宅里除了一位孤苦伶仃的大爷没有别人,那热闹就骤减了许多。叶梵生按照规矩给祖宗牌位磕了头,大宅院里正孤寂落寞,门外传来了欢声笑语,是裕白带着妻儿连同曼妮一家来陪着叶梵生过新年,多出来七八口人,凑出来暖意融融的一大家子。
叶梵生没有强颜欢笑,他是真心的高兴,裕白家新添的那两个孩子闹腾的厉害,嚷嚷着燃放烟花爆竹。家中来了客人,仆人们这才忙乱起来,把家中收拾的窗明几净,又到厨房里忙上忙下,裕白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烟花,空气中弥漫的烟火气叫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新年,那时候二爷在,三爷在,程老板也在,七宝那个傻小子放什么炮仗都不怕,扔个“窜天猴”把癞皮猫吓得乱窜。
叶梵生先前没有准备,这会儿去给侄子侄女们封红包,欢喜之余有些落寞,不知道奶奶、爹娘和文锦在那边团圆了没有,也不知道文熙年夜饭吃的怎么样。裕白和梁惺公家中都是上有娇妻,下有稚子,圆满欢喜不过如此,他不肯打破别人的喜乐,自己在房中擦干净眼泪,出来给小孩子派压岁钱。
年夜饭是一桌丰盛佳肴,餐桌上乐意融融,欢声笑语间小酌几杯,恍惚向外一瞥叶梵生的表情凝滞了,裕白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岳伐王站在门外。
岳伐王结束战事匆忙赶来,带着腊月的凛冽寒气进了屋子,他肩上的雪花还未消融,眉髯也蒙了些冷意。岳伐王环视一周果真未能见到他那小二爷。
岳伐王以“杀父仇人”的身份站在叶梵生面前,即便他真的未曾想过做灭人祖业的孽障事,依旧内疚有愧。他站在门口掷地有声:“大爷,别的我不和你多说,我一定毫发无损把二爷带回来。”
岳伐王在战场上损毁了嗓子,他的声音似恶鬼般喑哑晦涩,这些年也熬过了不少沧桑。叶梵生垂下眼不去看他,原谅还是继续憎恶,这个世道远比他看到的复杂,他间接害死了叶氏夫妇,也有情有义给叶文熙保驾护航这么些年,这一切早已经由不得他用简单的仇怨来决断,纠结只会让他自己痛苦,叶梵生饶恕了自己,款待了岳伐王。
大年初一,金钰霖早早起床,只见外面茫茫雪光潋滟无际,院子里那株红梅红绽了半边。金钰霖心情甚好,给叶文熙穿好新衣,让他坐在镜前亲自给他梳头发。叶文熙原先的头发剃去了,新长出来的头发不是完全的灰白,看样子再剃几次就能重新生的乌黑茂密。
金钰霖将木梳子蘸上香喷喷的发油,慢条斯理地给他梳,将他额前凌乱的短发全往后梳,露出清晰的发际线和小小的美人尖。
金钰霖将双手搭在他肩头,看向镜子中的二人满心欢喜,叶文熙也看向了他,不知为何,桃花眼里有了一些水光,倒叫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眉眼都含笑。一刹间、一生情,恍若一生的欣喜都终止于此,金钰霖喜上眉梢:“文熙,新年好啊。”
叶文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叶文锦长什么样子,即便是模糊了,一眼也就清晰。
金钰霖也随着他笑,他很少在叶文熙脸上见过其他表情,这点笑让他餍足,并笃定,新年伊始,这是好兆头:“文熙,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街去逛逛?”
叶文熙魔怔了一般盯着镜子出神,金钰霖开口逗他:“头发都白了,还挺臭美。”
金钰霖独自上了街,先去拜访一位法兰西来的脑科医生,他说叶文熙是受了严重刺激,逾越他心里的承受极限导致心智丧失,呆滞回避,选择性遗忘。金钰霖心中半明半昧,他始终坚信叶文熙不会忘记他而且朝夕相处就能爱上自己。
金钰霖所获悉的叶文熙的喜好,都是从叶文锦那里听来的,知道他们小时候爱吃老街巷的零嘴儿,叶文熙尤爱吃糖,于是专门去老街巷给叶文熙买了一包龙须糖,糖的包装十分细致,还被棉麻绳捆成十字花,拎在手里就觉精美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