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觉得……很……和谐吗？（2 / 2）

郑秋盯着投射在地上的“无是无非”四个字枯坐许久，恍若老僧入定。

本来相处得越来越和谐的平衡状态，为什么非要打破呢？

既然这样，哪怕就是那个说起来不好听的“临时床伴”的关系，也不知该怎么维继了。

要么进要么退，没有原地不动这个选项。

郑秋下楼时没带手机，“是非”的小厅里也没表——有表也看不见几点。

应该是半夜了吧，可他还不想上楼，不想面对张大伟，也不想去面对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老板终于肯出来关店门，看见他还在沙发上窝着，也是吃了一惊。

“去去去，回去睡觉。有什么事儿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老板拧亮墙上的壁灯，老实不客气地揪着郑秋让他站起来。

郑秋被推得有些烦，挣了一下，不让老板碰自己。老板先是诧异，之后一团和气的脸上泛出点儿可疑的笑，说：“这是——和你们家小朋友闹别扭了？难怪刚刚他问我几点关门，怕把你关外边儿呐。”

郑秋本来就心烦，此刻听着老板话里话外的八卦之音又有点儿聒噪，一句话也不想说，兀自走了。

老板真是个好脾气，一直等到他上了楼梯，才“啪”地一巴掌打在开关上，关了壁灯。

张大伟还没睡，开着台灯在电脑前忙乎，听见郑秋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郑秋洗完澡出来，看见手机上的指示灯一直在闪，想起在楼下和关老师聊天时手机设了静音，赶快拿了起来。

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张大伟的，一个是老鞠的，还有一个是陌生来电。

陌生来电还发了一条短信：你好，我是关唯，邮件收到了，谢谢。

张大伟的小炕桌占了大床一小半地方，给郑秋空出个位置来。

郑秋躺下一看时间，哪来的半夜，才十点多，便给关老师回了一条“您客气了，请多指正。”

至于老鞠，应该没有要紧事，不然就联系张大伟了，明天再说吧。

张大伟下地摸索了一阵子，不知道弄了个什么东西套在台灯上，灯光自小炕桌往后挡了个严实。

郑秋这半边一片漆黑，张大伟那半边一片暖黄。

他看不着张大伟脸，只能看着笔记本的盖儿，大概是在写东西，鼠标也不动，一直“哒哒哒”地敲键盘。

应该是个急活儿，否则按以往出差的惯例，郑秋一躺下，张大伟就腻过来了。

当然，现在肯定不会腻过来，但也不会弄出什么动静。

自从见识过张大伟用PS修改小范做的效果图之后，对于他陆续展露出来的其它本事，郑秋就没有再吃惊过。

比如某天起忽然带了个尼康小钢炮，说是朋友借走玩了一阵子，刚还回来；比如某一天忽然踩着滑板来上班了；比如那俩准毕业生担心留不下来，要投几份求职简历，PPT竟然是张大伟帮忙做的；比如某个周末两天不在家，说是要和本地一个俱乐部组织的陌生驴友登山露营去；比如帮周毕玲带孩子……

见得多了，郑秋认为之前听老鞠说过他不写稿，可能是自己理解错了，不是不会写，而是不乐意写，或者懒得写。

因为有很多次，张大伟下了班就躲在自己那屋，哒哒哒一直敲键盘，除了写东西，没别的解释。

这人不抽烟不喝酒，出去浪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平时数量虽不多还都比较讲究的穿着用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就凭那点儿工资，不可能负担得起。就算家里每个月打钱，还有分摊的房租呢。

不过俩人签的好几个版本的协议里，第一条永远都是“互不干涉对方生活”，张大伟不说，郑秋也不问。

有一次这人穿了条黑色牛仔裤，一条裤腿儿上纯黑，另一条裤腿儿上一排鲤鱼跳龙门似的刺绣，红红蓝蓝一大片。

小范见了喜欢得不得了，绕着转了好几圈，问他是不是买了高仿。

张大伟一脸委屈，说他在一家图片网站投了半年多的稿，总算有两组被选用，得了稿费，特意去商业街的专卖店买的，不能是高仿吧？

小范听了说谁也别挡着她，她要跪下叫爸爸。

说实话郑秋是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流行语，小范虽然是比张大伟小，但也不能就叫爸爸啊？

他在那儿替人家尴尬了半天，才闹明白只要是为了表示景仰崇拜佩服得不得了，都可以这么表述。

所以他现在十分想叫张大伟一声爸爸，您这是图什么啊？非得把好好的稳定的合租同居临时床伴——随便什么吧——关系，上升到恋爱关系。

大伟爸爸很忙，忙得顾不上和郑秋说话，也可能是等他先说，或者是无话可说。

郑秋闭了眼也睡不着，直到他大伟爸爸忙完关机，之后打了个电话，都十分清醒。

“喂？发过去了。”张大伟声音很低。但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高，十分不满，似乎是张嘴就骂的动静，而且还是云州本地话，听着就更不客气了。

郑秋听了不由诧异，这是接了个什么活儿？辛辛苦苦写到半夜，还要被骂？那还能给钱吗？

张大伟却根本没听这人骂完，直接就挂了电话。

小炕桌没搬走，张大伟就着剩下的那一小窄条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郑秋定了闹钟，睁着眼捱到天色朦朦亮。直到街底有人说话，老板开了店门，中气十足地咳嗽了几声，他才终于逮住突如其来的困意，睡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