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棪山的北面有个镇,名为星繁镇,镇上有个姓周的富商。既然是富商,那钱财肯定不在话下,有了钱也就自然要追求地位,追求地位那就是科举了。
周家的发家人周四海靠贩盐起家,七岁便在码头搬盐运货,大字不识两个,认全自己的名字那是极限,虽说科场不论年龄,父子同考也是佳话,但是奈何他实在能力有限,所以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于是,作为周四海唯一的儿子,周恒之承载了他爹的无限期许和期望。独苗儿倒也很争气,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喜得周老爹一看到儿子就恨不得抱起来亲脑门儿。只是渐渐地,周老爹发现不对劲儿了,他这根独苗儿好像没有往科举上发展的意思,读的不是科举书做的也不是科举文章,而是成天盯着一幅幅画儿发呆,一发呆就是半天,剩下半天自己画。
这可了不得了!靠画画哪儿能入仕当官?沉迷这些奇技淫巧能有什么出息?他们周家还如何能长盛不衰?百年之后他还如何跟九泉之下的祖宗吹牛?简直是胡闹!当然周老爹是不晓得奇技淫巧这个词儿的,他的原话是“乱七八糟”。
这边周老爹气得跳脚,可那边独苗儿却淡定得很照画不误,而且年纪轻轻的就格外惜字如金,连安慰他老爹的话都懒得说一句。后来甚至因为嫌弃家里环境太吵,主要是周老爹成天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独苗儿干脆留书离家出走了,信中非常坚定地表示自己绝不会放弃画画参加科考,还劝周老爹趁年纪不大赶紧努力生个二胎。
听家中先生读完信,周老爹的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二胎?说得倒轻巧,他不想的么?!但这是他想就能有的么?!孽障!!生他还不如生块儿盐巴!!!
已经背着包袱上路的周恒之打了几个喷嚏后就继续淡定行路了。他没有目的地,身上的银钱够,也不需要做什么营生,所以经常是看到顺眼的地方就住下,待腻了就走。因为天赋和勤奋,几年下来周恒之倒也积攒了些名气,渐渐地有人愿意重金收藏他的画了,他寄回家的信也渐渐有了回音,毕竟周老爹也没有努力出什么成果,年逾五十还是只他一棵独苗儿。
自己的画作得到了世人和老爹的认可,周恒之高兴之余还是觉得不够,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够,简单的说他遇到了瓶颈。好在他也并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他知道有的时候作画也是门玄学,急不得。
周恒之虽寄情于山水,但是作画时更喜欢描写市井。这天他正于一面摊观察人群,突然见面摊老板给人端面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眼看一碗热汤面就要浇在一个姑娘身上,他来不及思考立刻冲了过去,将人拉走已经来不及了,当下他便挡在那姑娘前面,用身子护住她,于是那碗热汤面就大半洒在了他的右胳膊上。
机警如青黎早就瞟到了老板的身形动作,正欲躲开时却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人死死按在座椅上,她也怕伤到人也不敢随便出手,接着就听到汤水落衣的声音和一声闷闷的惨叫。
她这是被人帮助了?青黎回过神来,盯着那还在冒热气儿的胳膊看了会儿,赶紧抓着人就往药铺跑。汤面刚刚出锅,虽然热气直冒但幸好现在已经是深秋,身上穿的衣衫较厚,所以烫伤得也不十分严重。大夫包扎了伤处又开了些外涂的药后就打发二人离开了。
周恒之吊着胳膊看着前面背着背篓的姑娘有些疑惑,虽然这姑娘积极带他问诊、付诊费甚至还死活要替他背着背篓,但是从之前到现在大半个时辰了,一句话也没有,莫非这是个哑巴?
青黎怎么可能是哑巴?成天叽叽喳喳话多得的她娘都嫌她话太多太烦,还特意给她找来条狗陪她说话。她沉默不说话只是在震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呀!宁愿自己烫伤还要护着她!二叔明明说过谷外的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呜呜呜,她太感动了!白胡子先生说过的,做人要知恩图报!想到这儿,青黎转身跑到周恒之面前,小脸崩得严肃,“我会对你负责的。”
周恒之先是惊讶接着就是惊悚了,原来她不是哑巴啊,以及——负什么责?她打算怎么负责?
“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痊愈的。”
周恒之放下心来,加速蹦跶的心跳渐渐回稳,“姑娘不必多礼……”
青黎哪里会容得他拒绝,“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周恒之毫无拒绝之余地。
能出谷溜达已经是她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特许,在外过夜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好在青黎的轻功好脚程够快,每日谷内谷外的奔波,倒也没耽误事儿。
青黎生的好看,从小又被众人精心呵护,还难得的不娇蛮不任性,且又无一般姑娘的扭捏作态,言语也十分有趣,时间一长,周恒之也从一开始无可奈何到了后来的欣然接受,自古文人谁不喜欢红袖添香?
“周恒之周恒之,我想吃烤地瓜。”青黎裹着狐裘坐在他对面的摇椅上,弯着眼睛冲他笑。
周恒之目光不离桌上的那副前朝名画,“你昨天不是说要吃糖炒栗子么?”他今早还去给这小姑奶奶补了货,她手边还有大半包来着。
“没错啊,糖炒栗子很好吃,但那是昨天想吃的,青黎今天想吃周恒之烤的红薯。”
周恒之细心卷上画轴,“就来。”经过青黎时,敲敲她的脑门儿,“这就是你说的照顾我?”
青黎吐吐舌头跳下摇椅跟在周恒之身后,“我帮你呀周恒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公子变成了周恒之,至于红袖添香什么的,周恒之觉得也应换成“红袖添乱。”但是——乱得他甘之如饴。
最先发现闺女不对劲的是赵蒙义和钱通这俩大老爷们儿,他俩下山赶集时看到平日里最不耐烦绣活儿的青黎居然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间绣房?再一打听竟还找秀娘学起绣花儿来着?这可是当年她死活都不乐意学的。两人都觉得这事儿大了,东西也不买了,急忙回家将此事儿汇报给了各自媳妇儿。
于是,当天青黎回家就面对了场三堂会审。她本来也没打算要瞒,只有些小秘密被发现的害羞,他们四人问一句她便答一句。越问,孙素和李晓就越高兴,而赵蒙义和钱通的脸就越黑。
孙素:“青儿,这些事是你问他的还是他主动说予你的?”
“是他主动跟我说的。”
孙素表示满意,赵蒙义冷哼一声,“没安好心。”
孙素不理自家男人,接着问:“那你有没有跟他说过咱们秀色谷的事儿?”
“没有呢,爹娘二叔二婶都跟青儿说过不跟谷外之人说这些的。”
赵蒙义点头,“做得对!”
李晓:“那他就没问么?”
“问了,我没说。他说、说……”
钱通道:“他说什么?他是不是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青黎低下头,脸红红的,“他说、说他想来、提亲……”
赵蒙义、钱通大喝:“岂有此理!”
孙素、李晓相视一眼,互相点头表示满意。
孙素对着赵蒙义道:“你和二弟出谷去星繁镇打听打听,如果那小子没骗我们青儿,你就把人带进谷来我们瞧瞧。”最后半句是对着青黎说的。
钱通不答应,“嫂子,怎么能带外人进谷?”
李晓柳眉一竖,“女婿能是外人?嫂子,还是我和老钱去吧,大哥和他去,我还不放心。”这俩人现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能指望他们打听个啥出来。
孙素一想,“也好。”
半月后,钱通和李晓回来了。李晓兴致高涨,钱通仍旧耷拉着脸。周家的情况和周恒之说予青黎的一模一样,且李晓还找机会与周恒之的母亲接触了一下,并对接触结果甚至满意,“嫂子,我看人不会错,以后咱青黎嫁过去了,不会受刁难的,那是个好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