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一回(1 / 2)
1993年文定市郊出土了一副古画,保存完好,篇幅巨大,其图宽度比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还要长上几寸。考古学家鉴定此画距今约有1000年左右,大约是唐朝左右的作品,但是遍寻唐朝典籍都未见其记载。整幅画没有任何题跋,只在卷尾底部有一个印章,其上的字迹清晰可辨,“棪阴周恒之”。此画一经面世,就引起了巨大轰动,很快就被列为国宝级文物。
这幅画的画风跟别的国宝不大一样,整张绢布上是一片尸山血海,但描绘的不是战争的场面,而是屠杀。所以,这幅画虽然是文定市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但是作为文定人,卫青黎只在年幼的时候被爸妈领着参观过一回,当时就把她吓哭了,回来后断断续续地病了小半年,后来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了,再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博物馆工作,她对这幅画也是敬而远之,绕道走的。好在她平日都在办公室工作,极少去藏厅,不得不去时也是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快速走过。那幅画让她心悸。
下午三点四十,卫青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明天要出差所以可以早点下班回家收拾行李。对桌的小周从电脑后伸出脑袋,一张比白绫还白的脸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进卫青黎的视线,吓得她一激灵。
“卫姐,明天又要出差啊?”
“是啊。”镇馆之宝明天要出省展出,她是例行的随行人员
“所以说啊,女孩子家家的啊还是从小学学唱歌跳舞就好,不好学什么拳脚的,你看你又要劳碌奔波了。”
卫青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是,应该都跟你一样学跳舞,然后搂着主任的肥腰一起摇摆。当然,这话是卫青黎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她虽然神烦面前的这个周妩媚,但也还没傻到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撕破脸,影响上班环境,降低生活质量。不过即使她再想维护和谐办公环境,她也没法附和她,毕竟她也没法恶心自己不是,所以她选择闭嘴不说话。
“你说这出省展出的,两地公安部门都有备案,安保那么好,为什么还要一个保镖呢,这不是折磨人嘛,下回啊,我替你给朱主任说说。”
突然,一道脆亮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青黎,你们是上班偷吃饺子了吗?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酸味儿?”
卫青黎伸手打了个招呼,“李姐!好了呀?等等我!”
“赶紧的。”
卫青黎站起身把包往肩上一甩,“来啦来啦。”说着又对周妩媚露出一个真诚的假笑,“回见。”
卫青黎刚一出来就被李蕊瞪了一眼,“你个没出息的,她那么酸你,你就干听着啊!”
卫青黎笑嘻嘻地:“谁说我就干听着啊,不是说最好的反击就是蔑视嘛,我正反击着呢!”
李蕊没绷住,笑道:“歪理一套一套的,今晚回去早点休息,之后几个月都有得忙了。”
“收到!”
“回家吗?捎你一段?”
“不了李姐,我妈让我打壶芝麻油回家。”
“那行,明天见。”
“好,明天见。”
苏采莲女士并没有让卫青黎去打什么芝麻油,她的目的地也并不是从小到大光顾了无数次的麻油作坊,而是一个算命测字的地方。上午刚接到要和国宝一块儿出差的通知后,她就琢磨着要找个地方求个保平安的平安符。
馆里只有她会拳脚功夫,每次国宝要外出展览时,馆长都要把她带上,说是要给国宝再上个保险。但其实就像周妩媚说的,现在安保设施那么好,出问题的机率极小,馆长这么做无非也是图个心里安稳,是以这种出差在别的人眼里就是去玩儿的,而且还是公费,极其让人艳羡,但是卫青黎不想啊,之前的那几次跟国宝出差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真的是吃不好睡不香,一离得近了就心慌得不行。可怜她还没处说,谁信啊,人家只会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转了两趟公交,又跟着导航走了十来分钟,卫青黎抬头看了看左前方巷子口挑出来的写着“不灵不要钱”的雨布招牌,嗯,到了。这是卫青黎从网上查到的好评率最高的一家店,看了眼周边的环境,和网上的图片没差,就是这儿了。到巷口卫青黎就不需要导航了,小巷子里全是用红漆画的箭头,巷子很长,走到大概四五百米的地方,箭头向右转,卫青黎进入了另一个巷子,又走了一二百米,才在一堆平房中间找到“不灵不要钱”的真正所在地。想想网上的那些评分,还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呢。
卫青黎运气很好,到的时候不用排队,直接就能算上。算命的先生约莫四五十岁,大概是为了与职业搭配,穿着一身黑色长衫,头戴一顶瓜皮帽,鼻梁上架着副快要滑落的眼镜,手上拿着根长烟杆不时咂上两口,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半眯着眼睛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卫青黎听出来是《穆桂英挂帅》,经典的巾帼英雄保家卫国的故事。
察觉到来客人了,甄旋慢悠悠地睁开眼,伸出大拇指推了推快到鼻尖儿的眼镜,又咂了两口旱烟,这才慢悠悠道:“姑娘,洗手了没?”
“欸?”这是什么问题。
只见算命先生眼一闭,“这是规矩,水池在院子里,洗了再来算吧。”
卫青黎不怪“不灵不要钱”的态度不好,有本事的人有点怪癖有点小脾气是难免的,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洗手就洗手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水池上方的小木牌,上书——“一次一百,后续永久八八折”。抢钱呢?!拿百岁山洗也没这么贵啊!理智上,她是想掉头就走的,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她觉得这一百块是智商税,可是情感上,她又犹豫了,万一这一百块真的能解决她的心腹大患呢?再退一步,实在不能,那就干脆下定决心换工作吧!这么一想,卫青黎拧开了水龙头,洗了她有记忆以来最认真的一个手。
甄旋听着外面“哗哗”的流水声,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要洗回本的,哼,愚蠢的人类啊,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
卫青黎洗完手进门,甄旋没什么情绪地说:“洗得挺认真嘛。”
卫青黎伸出冻得通红的十根手指上下翻面看了看,很好很喜庆,学着“不灵不要钱”的语气道:“心诚则灵,应该的。”
嘿!这是碰到对手了啊!
“姑娘,坐吧,要算些什么呀?”
卫青黎坐下来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我想问下,咱这儿能定做护身符吗?”
甄旋头往后扬了扬,“看到墙上的锦旗没有?科学算命!我这儿不兴画符念咒那一套的。”
卫青黎看了眼满墙的锦旗,又看了看桌上的那本破烂不堪的《周易》,以及到现在还冻得生疼的手,“那像我这样需要护身符的情况,你这里能破吗?”
甄旋实在是烦死了这些不专业的小年轻们,可是话说回来今天一天都没开张了,还是忍忍吧,“那就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你知道文定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