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人间的自然风貌濯云喜欢，人间的集市喧嚣他更喜欢。尤其是到了上元、新春这样的大日子，人间每个街道都是灯火通明的，烛火被套在红灯笼里，喜庆的不行。担货郎挑着货品走街串巷吆喝个不停，或卖簪花针线，或卖芝麻圆子一类的小食，总能引得一堆半大孩子跟着跑，孩子们的父母还要嗔怪顽皮。

整个人间既世俗又吵闹，可濯云就是喜欢这吵吵嚷嚷的烟火气，喜欢扮作普通人类的模样走街串巷，喜欢故意买点东西跟着一边的妇人有样学样的讨价还价。有意思，比在天上有意思得多了。

濯云自出生就是上神，天地就是他的父母。

九重天上瑰丽夺目的烟霞萦绕不休，四座仙山遥遥望去巍峨险奇，天界的宫殿恢宏大气；仙娥们个个貌美娇艳，她们能吟哦出最婉转的曲调，能拨弄最好的乐器弹奏最悦耳的声音。凡人一辈子也触碰不到的灿灿星河日日都被他踏在脚下。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天界更圣洁美好的地方。

但再好的风景也会使人厌倦，更何况是自出生起就看了上千年。濯云是天地间的新神，活了不过两千年，他还记得一位古神逝去的模样，庄严，肃穆，整个天地都在为他哀恸。

但濯云不喜欢。

他厌倦了美丽的日复一日的风景，厌倦了永远不会行差踏错的宫娥，天界的确美好，但总是透露着冰冷疏离，一举一动皆是规矩。他不想像那位古神一样一直刻板的活到老去。生命该是有多般变化的，不然就算活了万万年，也不过相当于活了一日罢了。

因此他总爱往人间跑，人类爱恨嗔痴样样都能体会，他很羡慕，羡慕别人笑，羡慕别人哭，羡慕人类的一切感情。这些东西他在九重天从来没有体会过，就连修道飞升的人仙也是循规蹈矩的。

有一次他问某位人仙：“做人不好吗？天上什么都有，可也什么都没有。”

那位人仙回答他：“做人会了解喜悦，可也会了解悲伤，笑不见得是高兴，哭也不一定是难过。人间有句俗话，叫做‘不如意事，十有**’，做人的不快是要多于快活的。”

“那样不好吗？”

“好不好的，我说的怎么算的了数？人类爱过一场但大多不能在一起，有的人感恩，有的人懊悔，说不清的。”

濯云听了他的话总觉得似懂非懂。

后来，他在人间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叫做温阮。她比他见过所有的天界公主都要与众不同，她跳舞时不会引得凤凰在她身边围绕，但发起脾气来却可以吓跑一屋檐的麻雀。她高兴了就笑得眉眼弯弯，不高兴了就板起脸来谁也不理，她的情绪比谁都多变，也比谁都来的直白纯粹。

她总是对他说：“濯云，你怎么这么笨？”

濯云在她的面前什么法术也不想用，他满心欢喜的接受着温阮的嗔怪，他学着耕作，学着收拾家务，就好像他和她就只是一对最平凡的小夫妻一样。

温阮爱吃炸圆子，城隍庙外三条街的老李家做的最好吃，他喜欢排着队给心上人买点小食逗她开心。而温阮时不时会放一套亲手做的衣服在他枕边，他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到。偶尔她会在睡熟的时候滚进他的怀里，任他偷吻在她的嘴角。

“温阮，我欢喜你。”

魔界作乱，濯云有义务去维护六界安宁，他把她安置在瀛洲仙山的山脚下，临行前他对她说：“等到我回来，我要给你最盛大的婚礼。”

濯云回来了，可温阮却不在了。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濯云总算是体会到了这个中滋味来。

“阮阮？”司命见她摔碎了琉璃盏之后一直不说话，生怕这位小祖宗出什么事。

“司命，我想濯云了。”她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起蓄满了泪水，“我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