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做文明人(五)(1 / 2)
酒保将两大扎生啤哐得排在麦布里奇面前,又转身去厨房端了冷火腿,蛋糕,威士忌和茶放在伊恩桌前。
两人在俱乐部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他们刚好可以观察门外的情况,而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伊恩脱下外套,卷起袖口,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他随手将威士忌倒进茶里,这在文明港是常见的喝法。
对面的麦布里奇坐立不安,自从在门口听见伊恩叫自己的全名起,他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他不清楚伊恩了解到什么程度,也拿不准他现在的态度。麦布里奇觉得自己就像半夜等待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可怜人,只希望伊恩看在多年队友的份上,给他个痛快。
偏偏黑发青年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方才的发言,正专心致志地吃着蛋糕,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麦布里奇。
“伊恩,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向你道歉。”俱乐部的座位比较狭小,为了不挤到伊恩,麦布里奇只能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我…我之前…”
摇摆不定的麦布里奇打算坦白一部分事实,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汗,抓起桌上的生啤,一饮而尽,仿佛想通过这个举动给自己壮胆。
壮汉闭着眼将空酒杯砸到桌上,说道,“对不起,我确实对克里斯有些成见。这次带他去见阿道尔也是故意。但我没有想害他,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毕竟通过复刻好起来,不是更快吗?”
一口气说完的麦布里奇如释重负,他拿起另一扎生啤往喉咙里灌,以缓解紧张带来的口渴,“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做手脚。这次事情是我不厚道。”
伊恩慢条斯理地切着蛋糕,熔岩蛋糕的巧克力夹心缓缓流出,像是浓稠暗红的血液,“阿道尔是你们的人?专门替你们清理眼中钉的清道夫?”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做清道夫?被阿道尔诊治的异常者不是都恢复正常了吗?”
“这么说,是不否认你们的人这一点了?”
望见伊恩带笑的眉眼时,麦布里奇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可没有承认什么。”对手段位高,麦布里奇着实有些慌。
“不要紧张,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伊恩舔净嘴角的巧克力酱,像是一只食人心肺的恶鬼。
麦布里奇悄悄松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放心得太早,“那是当然,我们可是出生入死过的队友。我不会对不起你。”
“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是满口谎言呢?麦布里奇?”伊恩用叉子戳中一块火腿,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盘子里的食物。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你和阿道尔合谋的最好证明。胖女士认得你,如果你要从大门出来,必然会碰上保卫队。谁都可能混迹在人群中伪装成路人,唯有你不可能。”伊恩比了比麦布里奇近两米的个头,“你就像个灯塔。”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总部有后门。保卫队不知道。”麦布里奇绞尽脑汁回答道。
“保卫队都不知道的出口,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掩饰。你不适合干这个,麦布里奇。”伊恩对一片狼藉的午餐失去了兴趣,抬头看见麦布里奇的脸色比他的盘子还要苍白。
眼见确实装不下去的麦布里奇苦笑一声,开口道,“瞒不过你,我□□□□□□□,但是□□□□□”
伊恩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拿着刀叉的手顿了顿。
看着毫无所察的麦布里奇,黑发青年的眼睛终于慢慢瞪大。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恩当即警觉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对他们施加影响的可疑对象。然而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整个俱乐部里的工人寥寥无几,仅存的几个都拜倒在酒精的魔力下,不省人事。
酒保正懒洋洋地擦拭着酒杯,对他们的谈话没有丝毫反应。未觉醒的NPC会自动忽视一切他们无法理解的活动。
即便明面上没有找到目标,伊恩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他拉起正惴惴不安观察着他态度的麦布里奇,想要离开酒馆,到更安全隐蔽的地方去。
他刚伸出手,就见麦布里奇一脸果然如此,沉痛闭眼,舍生就义般挺出胸膛。
“你动手吧,我不反抗。这是我应得的。”
黑发青年想要拉他起身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注意到顾客起身,打算来收拾餐盘的酒保,也停下脚步,疑惑地打量着两位奇怪的客人。
为了不给未觉醒的NPC带来太多的运算负担,伊恩一手掏餐费,一手拽人,果断地架着麦布里奇离开鱼龙混杂的俱乐部。
他们刚刚在俱乐部歇脚,只是想避开街上的第一波巡查势力而已。伊恩并没有侥幸心理,他很清楚,只要阿道尔清醒过来,护卫队不需要多久就能查到自己头上。考虑到小胡子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即便被抓住,他也不会面临多么严重的惩罚。
他只是不能现在被抓住。
克里斯还在等着他。
午后,浓烈的阳光被笼罩在城市上空的烟尘层层削弱,落到地上时,只剩下一团虚弱的白光。
习惯了阴天的行人们,都贴着屋檐下的阴影行走,不愿暴露在光明里。
伊恩拖着麦布里奇,隐匿在人群中,被人潮裹挟着前进。
二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等待车流出现缺口。隐秘观察着四周的伊恩,注意到街角是一家挂出打折标志的礼品店。灰蒙蒙的橱窗里摆着用锡纸包装好的碎巧克力和无人问津的复活节彩蛋。
文明港的日历已经翻到了四月,但是大街上丝毫没有复活节的气氛。
伊恩想了想,伸手扣住麦布里奇的后衣领,将人拎进街角的礼品店。
经济不景气,礼品店成为整条街最清静的地方。店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躺在里间的摇椅上看着报纸。
麦布里奇乖巧地任由伊恩将他拎来拎去,放弃反抗。
“你把之前在酒馆说的话,重复一遍。”黑发青年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监听设备后,半靠在柜台上。
整间店铺只有这里没有灰尘。
麦布里奇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言照做。然后伊恩耳边就响起一连串熟悉的屏蔽声。看来之前的异常跟俱乐部并没有关系。
看着不断揉/捏眉心,略显头痛的青年,麦布里奇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他脸色一白,“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的内容。”
“嗯。”伊恩诚实点头,敏锐地注意到麦布里奇神思不属的样子,“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没有,我只是听人谈起过。” 麦布里奇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没想到连这些信息都不能透露,他如小山般的身躯颓然塌下,“上一个遇见类似情况的人,最后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是什么意思?”伊恩觉得这个词很陌生。在游戏世界里,一切事物都有迹可循。盗火者数据崩溃后,会成为丧失神智,模样不清的乱码,但并不会凭空消失。
“消失就是不存在,你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抹杀掉,就像从来不存在过一样。”麦布里奇双手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