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竹影婆娑,男子点过竹叶,转身瞥了一眼,像是与后边的追兵拉开了距离,便运功起劲,一个翻身,直直坠下去,在落叶中滚了几下,接着蹲起身子,恰好隐在灌木丛中,他僵直着身子,死死地盯着旁边的野草,不敢有丝毫举动。顷刻,听到了一阵略过去的风声,才放心的稍稍转转了手腕,拔了根刚才看好的草,抬头看见几只惊起的飞鸟,嘲笑般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尘土,直膝起身,一步尚还没迈出。此时阳光从竹叶中漏下来,或许刚才自以为逃过一劫,现在他才注意到,地上分明有两个影子,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冷汗密密地钻出来,什么逃生之策再也想不出,背后的人是敌是友也辨不分明,这么久了,那影子也是端端地站着,像是看戏的人,悬在空中的脚开始打晃,娘的,真是折磨人,男子心底暗暗想着,吐出嘴里的草,出声恭敬地问道:“在下叶乔,阁下何人”,背后突然传来连连娇笑,男子趁此时机,反了手腕,袖中的小弩射出骤雨般的银针,娇笑失声,怒骂道,“叶乔,你就是个禽兽,前几天嘴里抹了蜜似的,哄骗我共赴云雨,许诺你我算是个同床夫妻人儿,今日奴好心好意来撘救你,你就改拿金翎弩招呼我了”
“应娘,今儿算我不对,你看,我这保命的玩意儿也废了,一过抵一过,您消消气”男子已经堆满了笑容,挨在应娘身边,手腻在柳腰上,一副谄媚样儿。“讨个酒钱吧”,“怎么,叫那山庄的几个小卒追杀,连银子都掉啦,行了,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落魄,又是寡欲,谁再提起你,说是什么半城郎君,一准叫人笑翻肚皮”叶乔作泫然若泣状,控诉着“还不是被应娘的倾城姿,那绝代貌给迷住,我这浪子也收了心”说道,又拉长调子,“应娘你~呀,不~解~郎~意~呀”,仿着戏子踏了几步,倏地飞身一跃,借着竹子向前一纵,“郎君我只好再~觅~佳~人”,这一跃猝不及防,等女子醒过神来,大叹不妙,再运了轻功,跳上去远眺,叶乔已经不见踪影,只好旋了个身下来,女子气鼓鼓地叉腰,发现腰间一空,自己的玉佩和荷包都被那流氓顺走了,更是恼得跺脚,倒把地面当着叶乔的俊脸用力的碾着,狠声道:“这家伙,多少年都死性不改,怪不得遭报应,哼”。这时,方才埋伏在一侧的部下早已垂着头站在身后,提醒道,“圣姑,还望您速速回宫,向教主复命”。“呵,不急,老爷子那我自有交待,现在还是先去拜会齐庄主,我倒要看看那个消失了这么多年的图是怎么现世的,他这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叶乔听那耳边的娇嗔渐渐远去,“终于摆脱了那麻烦女人”,擦了擦冷汗,又忍不住吹了个轻快的哨儿,手里得意的晃着玉佩的流苏,还带着一缕脂粉味,漫无目的的走了几条街,前面的酒肆茶楼都闹个不停,吆喝声,说书声,劝酒声都快将小馆挤满了,把这浪子的兴致吊起来了,“这倒是好玩”说着,便飞快的跨入门中,荷包顺手扔在桌上,“伙计,给找个雅座,再来个壶酒”跑堂的欣喜揽在袖中,“客官,您里面请”几步小跑,把叶乔引上楼上一处雅座“ 哦,对,送碟醉虾子,柿饼之类,好歹让我吃个饱”“好嘞,瞧好您就”,楼下说书人怀中抱着三弦,右手虎口绑着连花乐,脚尖微动,绑在右小腿上的“刷板”当当作响,先是弹完一阵弦子,下边一通喝彩,表演顿时显得热闹了不少,之后那老头清了清嗓子,拍了惊堂木说“上回书说道,叶少侠碰上了青冥玄教的左护法叶乔,人称半城郎君,这时就有人要问了,这名字听着倒风雅,像是个正人君子,可实际呢,咱大伙都想想,玄教无恶不作,里面的人哪个不是人人得而诛之,左护法这魔头更是穷凶极恶,他沉溺欢好之事,还男女不忌,自诩是躺过半个塞岚城的美人床,取了个花名,叫半城郎..........”。
叶乔听那说书人胡乱扯着,无非是什么少侠斩淫魔,什么为言家报仇雪恨这种老套的谣传,叶乔慢慢失去了兴味,头倚在窗框上,说书声渐渐淡了,思来想去,又不服气的啐了一句,滥俗货。茶楼依傍着湖,湖水平如镜,过江的船摇摇晃晃的来往,船上坐的什么,都看得一一明白。常有花船路过,歌姬徐徐唱着,眼神千娇百媚,乐师笛子衬着珠圆玉润的歌声,看的叶乔心旷神怡。到底是坐久了,花船的曲儿也都听烦了,酒劲又渐渐上来,“真是好酒”,只能半梦半醒地数着船,一,二,三,....,权作消遣。桥下又驶过来一艘大船,一群公子围桌坐着吃茶。叶乔眼睛眯起来,想看清背对他坐的那个小公子,那乌黑的头发用个美玉冠高高束起,插着银簪,水蓝的一席袍子,大团大团绣着仙鹤明月,锦缎的领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不知道是波光粼粼还是这晌午的日头映着,那截雪白显得分外诱人,令叶乔挪不开眼,痴痴的盯着,小公子像是走了神,扭头张望四周,这一扭头,叶乔定眼一看,品鉴美人的心就全没了,脸上忽的血色褪去,差点骇破那些肝儿胆儿,身体失去平衡,摔下了窗子。谢云疏端着茶盏,船只在水里摇摇摆摆,随意的两边一望,江水任由那山色一转围着,又遥见隔江的山,高高低低,忽隐忽现,又看向茶楼一侧,茶楼临岸一排排,旌旗飘扬,揽客声不绝于耳,是个平常市井而已,一侧是仙境缥缈,一侧透着红尘俗气,谢云疏心中不掩失望,再堪堪扫了眼,就马上收回心,继续陪着师兄弟谈着暮云山庄的事。如今江湖表面风平浪静,实地里暗流涌动的局面宛如坚冰,无法打破,和十年前那人还在武林自在逍遥的时候真是大相径庭了,想必他也料不到吧,现在哪有什么快意恩仇,打打杀杀,都是文绉绉的边讲着仁义边吃人,什么是正邪,这时谁也说不清。“诶,谢云疏,你听说了没,这山庄现世的秘宝据说是文朝云通君的藏宝图,都说得此图得天下”师兄兴奋道,“得了吧,覃旭,提起这个,你要都闪出光来了,每次寻到了个什么藏宝图,什么令牌,这百姓就拿江山社稷打趣,前前后后武林至宝出了无数,可那龙椅不还是叫王家坐个稳当。”一旁的白衣公子打着扇,不屑道“再者说,您旁边坐的可是正了八经的前朝小王爷,人家对着复国利器不闻不问,你在这乱嚼舌头,倒像个干着急的太监”谢云疏偏了头,低声道,“师兄,还是谨慎些好,当心有心人听去了,给自己招惹祸事”。见状,覃旭忙打圆场“罢了,咱还是吃茶,吃茶吧”茶可等不了人的闲谈,氲氤散去,已经有些凉,谢云疏看着舒展不开的嫩叶,如同现在诡谲的时事,的确,这次齐庄主大发聚贤令,声称有秘宝现世,实在古怪,这是个湖水涟漪,还是大乱前的探路石,任自己怎么想,也分不出个虚实,唯有亲身前去探寻,才能查个究竟。
叶乔虚脱的瘫在墙壁,胸腔中咚咚地响个不停,心道“该死,没想到这里都能遇上他”,转念想到刚甩掉的那批追兵不知会不会掉头杀回来,越发觉得头疼,此地不宜久留,酒和碟子已经空了,小二连忙赶来收拾桌子,一低头,发现刚才那大爷软在桌子下面,看着是惊魂未定。小二忙丢开抹布,在外衫上抹了抹手,搀扶他起来。叶乔道了谢,推开小二的手,慌张得离开了茶楼。此时,乌船靠岸,覃旭恰巧看见一个踉踉跄跄的背影,扎在来往从容的行人显眼的过分,
走几步就险些平地摔一跤,不由得觉得好笑,正想指给师兄弟,图个乐呵,缓和下气氛,结果再一回头,那人却像隐身遁在人群中了,自己讨了没趣,讪讪收回了手,再看了眼那两人,倒发现自己那小师弟死死的盯着人群,与其说饶有兴趣,不如说是压赞多年的感情,一下子喷薄出来,全部投进那一汪人海中了。“都说这天涯有尽头,相思无尽头,嘿嘿,这回可有意思了”,白衣的公子一脸高深讳言,说着还向覃旭一个劲的挤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