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阿恕是裴承业的女儿，可惜......不会说话......”风月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很久，孟怀恩惶惶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风月的事孟怀恩是清楚的，当年裴元明为谋上位，杀了她全家。风月侥幸逃脱，从丞相府千宠百爱的大小姐，沦落到慕楚楼，无异于从云端跌落到万劫不复的泥泞里，活下去怕只是靠着那报仇的执念。

费尽心机的让屠她满门的仇人裴元明进了大理寺狱，现在，她却在这简陋的民居里，养着裴承业的女儿。

这是她选择的路，也是她选择的命运。

瞧着女子枯槁的面容，那一丝生气好似风中芦苇一般随时会被折断，孟怀恩心钝钝的疼了起来。

风月瘦得脱了相，唯有眼神还算清明，刚才虚抓了一下的手放在薄毯上，像一只孤单的旅雁。孟怀恩轻轻的握住了她冰凉纤弱的手指，风月定定望向窗外，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阿恕的母亲丽娘是往慕楚楼送胭脂水粉的小商贩，已经和街尾的人家议了亲，就待孝期满了便要成亲。谁知在慕楚楼意外遇到裴承业，见她眉清目秀非要讨了去做姨娘。丽娘不干，裴承业便在慕楚楼的后院强要了她。亲事黄了，还被街坊邻里指指点点，丽娘便有些神志不清。

彼时风月还不知道裴承业是仇人之子，见丽娘可怜便将她和妹妹锦娘安置在此。后来锦娘求她救命，她一来才知道丽娘已经有了身孕，喝了堕胎药疼得满床打滚。大夫说丽娘体质有异，再强行堕胎恐有性命之忧，斟酌再三，便将孩子生了下来。

锦娘稍大些便做了风月的侍女。

锦娘比丽娘果决狠辣，一心想找裴承业报仇，七夕节那天晚上，裴承业进暮楚楼的时候已经有些迷醉。风月脸伤一直在楼上休息，锦娘从她的药柜子里偷拿了一瓶混入他的茶水中。风月那里奇药无数，太烈性的有毒的都放在药柜子里锁着，锦娘慌忙中拿了外邦特制的合欢散，裴承业服药后猝死在姑娘的床上。

裴承业死后，风月在慕楚楼见到裴元明，认出是杀害她家人的凶手。这个裴相，为人十分谨慎，风月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接近他。独子死后他一心求子，锦娘为报风月恩情便潜入裴府做了裴元明的姨娘。裴府上下都道是孟怀恩杀了裴承业，锦娘也收集到裴元明谋害孟家军的证据，风月是聪明人，前因后果一想，便觉得对不住孟怀恩。

长长的一段话说下来，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脑海里浮现出在温泉别院第一次见到孟怀恩的情形。鲜衣怒马，风流少年，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整个晚上都黏在苏文晟身上，是那样的心无旁骛，坦坦荡荡。

她羡慕她。

可惜世事弄人，如果不是温泉别院那晚上她帮苏文晟当了九公主的催-情-酒，撺掇裴承业住了他的房间，孟怀恩或许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孟怀恩安静的坐在软塌一侧，半天也没有动一动。风月靠着软垫上疲惫的闭上了眼，一袭雪色衣裙松松的套在她身上，看起来像一朵风干的百合花，唯有眼角的泪闪着粼粼波光。

锦娘虽然杀了裴承业，但绝不是嫁祸给她的人，只是给了那人嫁祸给她的机会，孟怀恩心里分得清楚，她不会怪风月和锦娘，裴家父子都死不足惜！

风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睛，喊了锦娘和灵儿到跟前，一出口便是让二人给孟怀恩跪下，大有托孤之势。

“我这辈子怕是走到头了，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可临到头了还得求你。锦娘势薄，灵儿年幼，阿恕母女需要照顾，我经营慕楚楼多年，楼里的姐妹都是可怜的人，我死后求您对她们多加照拂！”

风月说罢便从软塌里直起身来，作势要给她叩头，身子稍微一动便引起一长串咳嗽，咳到最后已经微弱到咳不出来，只剩胸口有些急促的起伏，灵儿和锦娘都大声喊着“姑娘”哭了起来。

这世间的缘分很奇怪，明明和她没见几面，却笃定她会帮她。就像静水湖那天风月推她下湖，她也不觉得风月会害她一样。

这种缘分大约叫做......同命相怜！

如此情形孟怀恩也不好推脱，只是答道“容我想想。”风月听后略微的点了点头，便疲惫的歪在软垫上，再也没有说过话。

屋外的天色已经放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泥土气味。到了风月喝药的时辰，孟怀恩和灵儿搀着风月出了门。风月靠着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孟怀恩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好，随着马车送了风月回了慕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