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1 / 2)
八月飞至,暑气消却,早晚极为凉爽宜人,只日中时分热气腾腾,却不甚扰人,可堪忍受。
乌云珠闲坐紫藤花架下,陶醉在铺天盖地的芬芳中,香气随风起伏,时浓时淡,使人心旷神怡,思绪闲逸。
将《诗经》打开置于膝头,将然翻看了几页,听得噔噔噔的脚步声起,乌云珠将书册合上,起身笑道:“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活脱脱一个马不停蹄。”
“马儿”应声锁定目标,奔过来黏在她身上:“陪我去相国寺进香吧,我不想一个人去那里,满耳朵里除了阿弥陀佛就是菩萨保佑,想想都要头疼了。”
被“马儿”强拉着往外行去,乌云珠哭笑不得:“待会儿你去了那里,还不是要念佛号的,不过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罢了,值得你如临大敌吗。”
“马儿”神色一凛,语气中染了几分深沉:“这些日子,爹爹身上总不好,二姐从宫里传出话来,让我去进香祈福呢。”
稍顿了顿,又幽幽叹起气来:“大姐远嫁,从没回来过,二姐在宫里出不来,几个哥哥不长进,便只剩我,能哄着爹爹笑一笑了。”
乌云珠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你比我有福气,我都没这承欢膝下的机会呢,世间最无奈的,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见挑起了伤感氛围,“马儿”忙抖擞起精神:“不说了这些了,咱们呢,就当是出去散散心,游游玩吧。”
转念思及一事,便捂着嘴笑道:“兰音跑去宫里请安了,我就不叫兰芝和茉雅奇了,咱俩独乐去吧。”
二人说笑着上了马车,直奔宣武门外的相国寺,依例在山门下车后,手挽手步行上山而去。
进得药师殿,二人拈香跪地,默默发过誓愿后,郑重其事的顶礼三叩头,起身默然退出大殿。
殿内晦暗阴沉,骤然暴露在强光下,芮格儿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待适应后,低声问道:“你许了什么愿?”乌云珠并不答言,只反问道:“你呢?”
芮格儿挽住她的臂弯:“父母康健,兄姐顺遂。”乌云珠面色微红,望着红墙顶冒出的一截翠绿竹身:“不过跟你一样罢了。”
察觉到她的口不对心,芮格儿正待追问,听得身后传来清朗的男子声音:“方丈不必多礼,纳兰这便去万法堂了。”
只觉臂弯略一颤动,突的沉了下去,芮格儿被带的趔趄着歪坐在地上,稍定了定神,才发现是乌云珠摔倒了,忙问道:“脚没事吧?”
被芮格儿拉扯着站起身来,乌云珠忙摆了摆手:“一时没看清路,踩到石块崴了脚,应该不碍事的。”
方才的声音再度响起:“最好坐下歇歇脚,待筋转过来再走是最好的,否则伤到内里,留下病根,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回望,果是纳兰性德立在身后,面上尽显关切神色:“我带你们去净室稍作歇息,喝盏茶再走也不迟。”
乌云珠略作沉思,抬眼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多谢纳兰公子盛情相助。”
芮格儿小心翼翼搀着乌云珠进了净室,见她粉腮飞红,问道:“是不是渴了?我去跟方丈讨杯茶来,你且坐着吧。”
纳兰性德目送她兔子一样蹦跳着跑出去,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在乌云珠对面坐定:“真是巧啊,竟在这里遇到。”
乌云珠点头笑道:“往日听说这里的菩萨格外灵验,发的誓愿总能成真,看来的确是所言非虚。”
纳兰性德微感诧异:“想不到你竟然信这些怪力乱神。”默了片时后,仿佛自言自语:“吃斋礼佛,求神问道,不过求的心安罢了。”
听得言外有意,乌云珠迟疑不决,终究是鼓起了勇气:“纳兰公子有心事,若不嫌弃,可与我言之一二,或许能疏解些愁闷呢。”
突闻“哐啷”一声响,二人皆转眼,见是芮格儿端着茶盘进来,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跤,幸好及时稳住,茶盘并未脱手,茶具得以保全。
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风一样转到桌前,芮格儿急切的放下茶盘,斟了一杯热茶塞到乌云珠手里:“我试过了,热而不烫,快喝吧,看你热的脸都红了!”
感受到侧旁的注视,芮格儿蓦地回过神来,忙做出敛息垂首的姿态,又斟了一杯热茶,恭敬的递给纳兰性德:“纳兰公子请用茶。”
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来后,纳兰性德怡然自得的呷了一口,茶叶的清香在口齿间漾开:“倒劳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