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1 / 2）

或许是直觉使然，纳兰性德下意识的放轻脚步, 并未发出一丝声响, 待迈进大悲殿时, 入目便是这一幕情景，登时心冷如冰，明白了自己的不安到底源于何处。

自小随侍康熙左右，自然极为熟悉他的心性, 仅凭他望着芮格儿的眼神，纳兰性德就知道, 康熙已对她势在必得，而自己则只能选择放弃和永久沉默。

敏锐的感应到闯入者的存在, 康熙转头看视, 转而笑着走向门口：“你们也来了，可是也听说这位文殊菩萨最灵验的。”

闻言, 纳兰性德回过神来, 发现佟兰音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的迎将上去：“既然表哥说灵验，必是已经拜过，那我也拜一拜吧。”说着, 跪在泥塑前的蒲团上叩头发愿，燃起三支香供在香案上，回身道：“表哥, 我们出来许久, 该用午膳了, 且回庄子吧。”

康熙点头应是，几人出来大悲殿，正值经堂讲经结束，汇同了乌云珠与卢月琳，又在山门处遇到静坐休息的雷金玉，一行人乘马车回了庄园，待用过午膳，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圣驾再次启程至江宁府，地方官员迎驾后陪同康熙登雨花台，俯瞰江宁城的整体地势走向，称赞其为龙蟠虎踞，又谒明太祖陵，命地方官员多加防护陵寝。

是晚，康熙凝思默想多时，提笔挥就《过金陵论》，细看一遍后，转头向侧后方道：“取前代废兴之迹，日加儆惕焉。”起身在堂中踱步，“生于安乐，死于忧患，虽现今朝局稳定，却不能不居安思危。”

趁此间隙，纳兰性德垂目略看完通篇文章，抬眼笑道：“圣上英明，心怀宽广，不只对前朝太祖皇帝褒奖有加，还命地方上加力维护明陵。”

康熙轻叹：“以史为鉴，以人为镜，明太祖辛力创建前朝，后历经多次中兴，曾经辉煌至极，最后却被我们入关取而代之，其中许多关窍，不得不引以为戒。”

言罢，突的想起一事，转头笑道：“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上校场，有的你忙呢，若是你累坏了身子，有人可要心疼了。”说着，递过去一抹暧昧的眼神。

见此，纳兰性德瞬时怔忡住了，浓烈的酸楚漫上心头，索性避而不谈这个话头，谢恩后退出来了。

第二日，纳兰性德在校场上布下森严守卫，康熙亲临观摩练兵，镇守将军等人挨次射箭比试，末了康熙亲自下场，十射九中，大振军中士气，引得欢呼如雷。

至此，南巡画上完美的句点，开始折回返京，康熙乘舟北上，中途弃舟换车，途经曲阜时暂停行程，入孔庙大成殿內行三跪九叩大礼，亲书“万世师表”挂于大成殿上。

已至十一月，北方时气微见寒凉，越往北去，寒风越是冷凛，众人皆换上薄夹袄，在外罩上披风，以挡风御寒。

这一日，正值天气晴好，碧空无云，康熙批阅过奏折，召地方官询问汛务，听得城外有座周公庙，便遣随行的几名亲王前往祭拜。

午后，康熙独坐堂中，手里翻着书册，时久突觉厌倦，想要微服出行，而纳兰性德随行亲王前往周公庙，略一思索，遣散了近前服侍之人，稍坐少时后偷溜去马厩，牵着马从后门出了庄园。

虽知必有暗卫暗中随护，毕竟眼前没有以往的排场阵仗，康熙心觉松快许多，岂料将然转过街角，迎头与芮格儿打个照面，唯恐她声张起来，电光火石间来不及细思，伸手将她拉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肚，在街道上飞奔远去。

既不熟悉城内布局，又本是想漫无目的的闲逛，康熙不辨南北的奔驰多时，过城门后又行出去约莫八九里地才停下来，见怀中人仍是默然不语，不禁笑道：“此刻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你还要拘于所谓君臣之礼吗。”

目之所及皆为广袤无际的田地，点缀着几所简陋的黄土坯房子，营造出冷肃旷达的氛围，芮格儿为此所感，索性依着康熙之言，将一直恪守的身份地位抛诸脑后，望远叹道：“可惜不是在草原上，不然还能纵情驰骋一回，排却心中的烦闷。”

闻此，康熙饶有兴趣的挑眉轻笑，紧抓住最后一句发问：“这可稀奇了，我瞧着你们整日玩乐逗趣，能有什么烦心之事。”

蓦地忆起曾几何时某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质疑，芮格儿心头火起，毫不客气的回瞪了他一眼：“你便以为，只要动动嘴皮子，你的后宫便能如此秩然有序吗。我们府里事务虽不及皇宫繁多，到底是一大家子上百口人，管理起来也是费心费力。”

转念思及一事，语气中染上些许的惆怅：“我们这几个自小相好的小姐妹，现今年纪大了，各有各的心思，虽还是凑在一处玩闹，我心里总感觉着，是再不如以往那般亲近了。”

“许多人，许多事，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到底是有了误会，生了隔阂，虽知人心最是难测，也难以挽回，可想到以往，再看到现今，总是难免有些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