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偶遇（1 / 2）

至年关前的一个多月，梁九埋头苦读, 尽力体会江南园林的精髓, 雷金玉也没闲着，借了梁九亲手绘制的图样出来, 日日闷在房中临摹揣摩。

这日, 日头早早黯淡下来，雷金玉揉了揉酸痛的双目, 自桌案上直起身来：“四哥，别写了, 出去吃点东西吧。”

刘四应声收笔，搓了搓手：“走，喝点热乎的去, 写了一下午的字, 手都要冻僵了。”

雷金玉握拳轻捶着后腰：“是啊，不只手受不住, 这腰也酸的要命。听说梁大人画图样时, 能三天不合眼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低头沉思片时，刘四笑嘻嘻的双掌合击：“这个呢, 就叫心无旁骛，心里只挂念着一件事，其他事自然不惦记。”

闻言, 雷金玉赞许的轻拍着他的肩：“前几天刚教了你的成语, 现在就用上了, 孺子可教也。”

听得夸赞，刘四甚是受用，小心翼翼的将纸笔收起来：“别小看了你四哥，开始一天二十个字，现在一天三十个字，再加十个成语，说进步神速不为过吧。”

“那我也要加把劲了，我花了整整十天，才摹完梁大人的这副图样。明明内容是一样的，可打眼一看，一个是锦衣华服，一个却是粗衣破鞋，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雷金玉将两幅图样并排放置，左右对比。

刘四凑过来：“嗯，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天差地别。想知道差在哪里还不简单，直接去问梁大人啊。”

雷金玉卷起图样，轻置于书架上：“梁大人现在比我们忙呢，天亮就去书房，夜半才回府。”

刘四拨了拨炭盆里的灰，拿起挂在门口的厚棉袍穿好：“那是自然，若是再不得皇上欢心，他就要卷铺盖走人了，关系身家性命，能不着急吗。”

雷金玉突的感慨：“权位越高，便越凶险，跌下来摔的也格外重，所以高位权重之人的求生欲极其强烈，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顺手把棉袍递给他，刘四笑道：“只封了个七品芝麻官，连点实权都没有，就看透官场了啊。”

回思亦觉可笑，雷金玉利落的穿好，扣上瓜皮帽：“行了，再废话下去，都要饿死了。我瞧着天阴沉沉的，是要下雪了吧。”

刘四跟在他后面出去，回身将门掩实，把门帘放下来：“云压的又低又厚，必是一场大雪。”

出得样式房，听得路旁有人寒暄，说要赶回家喝腊八粥，二人才意识到已是腊月初八，雷金玉搓着被风吹的发僵的脸：“走，去鸿运楼喝腊八粥。”

往虚拢的双手里呵着气，刘四加快步伐：“怎么这么冷，风跟刀子一样，快走快走。”

二人阔步疾走，奔到鸿运楼，正选定一张桌位，突听得轻唤：“金玉，刘四，上来跟我一起吧。”

二人回身，见是纳兰性德在楼梯上探出身子招呼，也不多做客气，快步跟上去：“今日腊八，纳兰大人怎么出来用饭？”

推门进去包厢，顿觉暖气袭人，纳兰性德摘了帽子：“在府里左右无事，突的想念鸿运楼的腊八粥，就来喝了。”

刘四立时垂涎欲滴：“我还没喝过呢，能让纳兰公子惦记着，肯定是极好喝的。”

话音将落，堂官端了四碟小菜进来，掌柜跟在后面，将热气腾腾的腊八粥锅子放在桌子中间：“纳兰公子请用，若有不合胃口的，尽管提出来，我们必定改进。”

纳兰性德轻笑着颔首，率先盛了一碗：“传说佛祖因饥寒倒地，有牧羊女用杂粮干果煮成粥，喂佛祖喝下，佛祖继而在菩提树下沉思得道。”

“后人感念牧羊女的恩德，便在这日煮粥纪念，粥里放各色粮食与干果，熬至浓稠甜香。”

迫不及待的盛出一碗，李四抱着碗便喝了一大口，烫的舌头直哆嗦，忍不住连声称赞：“香，甜，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了。”

见状，雷金玉偷偷踢了他一脚，飞个眼色提醒他注意吃相，刘四忙正身端坐，改用汤匙送粥入口，又挨次尝了四样小菜，不禁赞不绝口。

喝完粥后，纳兰性德低头把玩着腕上的珠串，面露心不在焉之色，偶尔听得有上楼的脚步声，不自觉的往门口看去。

连喝几碗粥后，空荡荡的肚子填饱了，浑身发热暖和起来，便是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异样了。

尽量放缓了语气，雷金玉问道：“纳兰公子可是最近有什么烦扰之事，怎的闷闷不乐？”

纳兰性德警醒过来，忙笑道：“没有，只是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又反问道：“我听说，为了建园的事，梁九很是头疼，整日家翻书找册的，不知可有进展？”

略作回思，雷金玉实言以告：“看着梁大人日渐消瘦，面色沉郁，恐怕是尚未有突破。”忍不住轻叹：“我也没用，一直帮不上忙。”

纳兰性德摇头：“让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来做南派园子，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谁都有力所难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