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二（1 / 2）

天色将黑，芮格儿换了湖蓝色裙衫, 由着碧桃梳妆, 无所事事盯着铜镜，突听得她笑道：“小姐极衬蓝绿两色, 格外清爽呢。”

脑中仍在回思他事, 芮格儿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可讲究的，你且乱说话。”见梳妆完毕, 左顾右看无甚错处，便起身往外走：“你留下看家吧, 斋堂会送饭菜过来。”

出来进了右侧厢房，见乌云珠妆容精致，服装华美, 忙凑过去啧啧赞叹：“这天仙下凡一样的美娇娘, 谁娶到算是捡到宝了。”

闻言，乌云珠忙移开在铜镜内细查的双目, 在梅香端来的木盆里洗过手, 用绢帕擦干，笑道：“走吧，让主人家久等便不好了。”

芮格儿顺势挽住她的臂弯, 却觉她身体一僵，忙松了松，转脸见她面色如常, 只疑心是自己多思, 搭着话往斋堂行去。

进去见有三人笑谈, 乌云珠立时认出是伊桑阿，便向他颔首轻笑，由着纳兰性德的招呼，与芮格儿挨次入座，摆手示意梅香立在身后。

饭菜已然摆好，几样精美素菜，色香味俱全，再加清茶淡饭，让人在炎炎夏日舒爽清凉。

虽知是素菜，看着清爽的品相，芮格儿依然食指大动，嘴不停歇，直赞美味。

与朝思暮想之人同席，伊桑阿与雷金玉更是兴高采烈，亦是交口称赞，末了笑道：“若是有清酒相伴，岂不美哉，只可惜佛门净地。”

纳兰性德轻笑：“我问过方丈的意思，他说，酒肉穿肠过，一切随我们。”说着，起身从内室取出一瓶酒：“这是我闲暇酿的果酒，可供品尝。”

乌云珠转头示意，梅香接过酒瓶，取来竹杯，挨次为众人倒酒，又添上新茶。

闻着果香馥郁，芮格儿抿了一小口，只觉清甜可口，索性一口气喝尽，轻声道：“乌云珠，你尝尝，没什么酒味，像是喝果汁呢。”

见梅香为她斟满，乌云珠轻笑：“你的酒量可不深，莫要喝急了，醉的东倒西歪，我可没办法了，只能扔你在这里。”

再次满饮一杯，抬手示意梅香斟酒，芮格儿笑道：“这样的果酒，喝十杯都不会醉，你快尝尝，真的好喝。”面现揶揄：“说不定啊，我还能沾你的光，以后常喝呢。”

含嗔瞪了她一眼，乌云珠举杯浅尝，赞道：“果然好喝。”见她接连不停，忙按住酒杯：“你一口气喝了五六杯，再不许喝了。”

见状，纳兰性德笑将起来：“想不到你竟是个小酒鬼。”又向乌云珠笑道：“无妨，让她喝吧，不过是时令水果封存发酵的，便当是吃果子了。”

方才喝过一杯，被他温言劝慰，乌云珠喜悦的从心底透到粉面，腮上飞起一抹胭脂，兼之妆容精致，更显娇艳非凡。

伊桑阿难饰心中爱慕，直愣愣盯着，与她对视时，才猛然警醒，忙低头喝酒，却拿不稳酒杯，撒了许多在袖口，手忙脚乱的擦拭。

雷金玉只道他有醉意，笑道：“大人可还记得，那日皇上赐下酒席，我们在样式房畅饮，最后醉的不省人事呢。”

纳兰性德凑趣：“可不是吗，伊桑阿还感慨许多，仿佛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这些话呢，只是不知道，襄王为谁，神女在哪。”

话音未落，乌云珠的心提到了喉咙，假作专心与芮格儿说笑，耳朵却竖起来，关注着对面的谈笑。

便是再无心，也清楚接收到了伊桑阿的炽热情谊，锦玉班的注视，相国寺的相助，当席整晚的欣喜，丝毫并未令乌云珠感动，却反令她心绪不安。

状做不经意的扫视，见三人重回寻常话题，且纳兰性德毫无疑心，终于放下心来，回头细听芮格儿的话语。

酒过三巡，芮格儿发了酒气，面色微红，深思倦怠，嚷着要回房睡觉，乌云珠只得告辞，与梅香扶着她回去，交给碧桃伺候梳洗。

回房后，乌云珠卸妆更衣，吩咐梅香点起檀香，看着袅袅香烟升空消逝，神思随之飘远，先是思及纳兰性德，又转念联想到雷金玉与伊桑阿，不禁感慨，神女有梦，只不知襄王有梦是否有心。

思来想去，不只毫无头绪，莫名的心浮气躁起来，起身踱了几个来回，更生烦闷，索性出去往外走。

将然出了院落，突见黑影一闪，乌云珠立时唬的魂飞，正要高声呼救，听得低沉的声音：“别怕，是我。”

来人缓缓近前，从黑影里现出身形，正是伊桑阿，面色微红，酒意初现，手脚有些局促：“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

乌云珠定了定心，亦是有些不自在：“出来走走，散去酒气才好入睡。”相对无言少时，手指无意识的绞着绢帕，正要告辞回房，听他说道：“我也是，塔下风凉，我们坐会儿吧。”

抬眼见他满脸恳切，乌云珠难以开口回拒，只得随他前行至佛塔前的廊下，在台基上坐了，听得满耳虫鸣窸窣，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