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番外二(1 / 2)
幼时我记忆里总有一段模糊的记忆,记忆里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但能看得出那是一幕幕生死离别, 我也只知道那些跟自己相关。
那时太小, 我无法分辨亦不懂那具体的指代什么, 我以为那些记忆永远不会清晰,直到有一日我看到府里的下人在悬挂大红灯笼。
他们告诉我父亲要迎娶新的王妃, 我要有新母妃了,我不懂。我与母亲原本并不亲厚,她很忙、很忙,从未有时间陪我读书认字, 更不会陪我玩耍。
母亲过世我很难过,但我不能难过很久,因为我还有更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顾。母亲临去前拉着我的手只说了两句话说:一活着、二报仇。
活着我懂,报仇我却不明白。
父亲许久不在府上,这次归来也不会待很久,迎娶王妃应又是形势所逼, 大人的事我看得懂,确却猜不透。父亲明明可以拒绝的, 为何应下来了?
阿哲年纪小, 看别人挂灯笼,也抱来一个让我帮忙挂起,他眼里的期待我不忍拒绝。府里的下人都在忙碌,一时没人顾得上我们, 我找来了两个凳子,废了好些力气才爬上去,灯笼是挂起来了,因为脚下没站稳,我却摔了一下来。
这一摔身体没什么大碍,脑袋里的记忆却瞬间清醒了过来,那一瞬间我仿佛是被从冰湖里捞出来的,整个人都冷到了骨子里。
“哥哥,哥哥!”听到萧晋哲沙哑的嘶喊,我慌乱的把人搂在怀里:“兄长在呢,兄长在呢。我会保护你,今生决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哄睡了萧晋哲之后,我开始梳理脑海里的记忆,或许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连着几个夜晚,我夜夜被噩梦惊醒,阿哲放在哪里我都不放心,每晚都必须牵着他的手才能入睡。
那时我白日还要到宫里陪读,我四岁开始就进宫陪读了。母亲说这是她求来的恩典,别人家的孩子都到了六七岁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直深信不疑,只是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不过是她哄骗我的说词罢了。
知道我是重生之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曾害了阿哲姓名的人,可是我才五岁,那些事说出来定没人相信,不得已我只好去找母亲留下的人,可是那些人自母亲出事之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
我身在确实无可用之人,只得利用仅有的护卫前去刺杀她,不知是护卫武功不济还是她防备太好,接连几次皆以失败告终,她终是同前世一样嫁入了魏王府,父亲也如前世一般,新婚之夜匆匆离开。
她既入府来,便是魏王府的当家主母,我要对付她更是困难重重,为了能一击致命我不得不先蛰伏,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护阿哲。
第一次见她,她还未起身,她的样子跟前世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她一开口,他就察觉到不对劲,阿哲唤她母妃的时候,她甚至还伸开了双臂想去拥抱他,那一刻我以为她定是伪装的。
以后的日子证明是我想多了,她对阿哲、对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而且我发现她与传言中太多不同,她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执念,但却有莫名的哀伤。
她的哀伤在那个雨夜我终于想明白,原来她也是重来,她似乎是来恕罪,那一刻我忽然不想让她重蹈前世的覆辙,或许我早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只是没有说明而已。
可是她去意已决,无论我怎么恳求她都不愿回头,甚至说出许多让我吃惊的话,幸好、幸好,父亲及时归来,救下了她。
那之后我们决定好好相处,或许是我单方面的决定,毕竟之前她一直是这样的心态,也是那时起我开始认真整理前世的记忆,关于父亲的、关于母亲的、关于心底那个她的,把一切都整理明白我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我前世经历过太多的苦难,母亲早逝、幼弟夭折、父亲捐躯,前世我没参透,重来一世却早早明白过来,这一切都不是宿命,而是人为,所为的不过权势富贵而已。
对于母亲,她想要的太多,贪心不足蛇吞象,以至于丢了性命,可怜她至死都不明白,害死她的不是储赫,而是她的对权势的奢望,储赫不过是给了她最后一击。
对于父亲,我一直以为父亲不喜欢我,毕竟当年父亲是在皇上、太后、储赫、母亲的联手算计下有了我。
父亲对皇上、对储赫早有防备,偏偏对太后没有,所以那次事件他才会轻易认输,最终迎娶了母亲,母亲若是安稳,他原本打算在我出生之后将她载入皇家玉牒的,毕竟他答应过他的母妃,此生一妻。那时就算不喜,他也打算共度此生的。
只不过母亲想要的与他能给的一个天一个地,所以母亲疯狂了,她从来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比如为了探究韩家势力,曾刻意接近韩悉。
看通透了,我却迷茫了,前世父亲过世之后我一心所求的不过母亲嘱咐的四字“活着、报仇。”
恰好在此时,我听到了母妃与父亲的对话,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像自由的鸟儿翱翔于无垠的蓝天,像肆意的鱼畅游于无尽的碧海,这不正是我两世向往的嘛!
我想出游,奈何我空有记忆,却只有幼小的身躯。思来想去我只好求上母妃,我知道她会答应的,没想到她答应的这样快,尽快之后她是千叮咛万嘱咐,但那一刻我知道她把我当做亲儿子。
随父亲出征,我前所未有的激动,母妃也给了布置了任务,让我照顾好父亲,我知前世父亲就是此时出事,所以两年的时间,我几乎日日夜夜都跟在他身边。
按照母妃所说,他们奇袭敌军,斩杀了绒族太子,这一仗打的虽然艰辛,却不似前世那般惨烈,父亲也还是被重伤,后来母妃让人绑来了江幻,那一刻我才知母妃所知的原来比我多得多。
知道母妃来自别处,我却从不想问,因为我知只要没人问起,她就不会陷入回忆,就像母妃从来不问我的过往一样,我们似乎心有灵犀真的做到了永不相问。
我会在父亲跟前时不时提起母妃,我会把母妃寄来的信件,一封封拆给父亲看,因我相信,若是一个人总是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自然就会关心、挂怀,更何况出征之前,父亲就已经开始关注她了。
也是此时我才发现,因着她的关系,我和父亲的关系也悄无声影的亲近了,那两年无数次夜里我和父亲促膝而谈,那时我才明白他心里的艰难和对我的期许,当然很多是的时候我们也会说起京都,说起母妃。
所以父亲出征归来,他们的关系悄然改变了,这是我和阿哲都十分乐意看到的,因为要出门游历,我临行前去了岚宁皇姑姑的府上,恳求两位皇姑姑的一定要协助父亲,她们自然不会推辞。
再出门游历,我不仅饱览了萧国的大好河山,还去西南看了她,母妃说前世她也是一心为我的,只不过她被家族所累,不得不压抑着本心,许多话不能说,许多事不能做。
彼时她不过四五岁的女娃娃,可是她的眼睛一如前世那般明亮,她清澈的眼眸里,我仿佛能看到母妃所说的我们的幸福。
我尽我所能保全她的父母亲,但也有许多无能为力,比如穆老将军,生老病死不是我能改变的,就算江幻被称作神医也只能多拖些时日罢了。
钰儿的降生,为整个魏王府都带来了欢乐,她刚出生前的那段时日,我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不过后来我还是选择出门历练,因为我知道我能自在的时间不会太久,重归朝堂也是我的心愿。
十年时间,我蹚过萧国最长的河流,蹬上过四季飘雪的雪山,我纵马驰骋过最宽广的草原,曾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前行,曾跟随海岸的渔民出海捕鱼,也曾在无人踏足过的茂密潮湿大森林穿行。
十年之后归来,对于母妃,除了感激,我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此生让一切改变的,不过一个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