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焰（2 / 2）

眼前之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变化，稍显惊愕的睁大了眼，“你不觉得难受吗？我的神识入侵了你的魂灵……”

她沉默了下，又喃喃自语，“是吗……你果然是……”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哀切，转瞬间又消逝无踪。

“……你的身体已无碍。”

她缓慢的收起手指，看了他一会儿，金色的眸子像是漂亮的琉璃珠。

久安仍在颤抖着，她似乎对此感到烦躁，沉着脸转身想要离去。包围着他心灵的那微小的安慰也随着她而消逝，他在巨大的恐慌中竭尽全力的拽住了她的衣角，见她回头，又害怕的放开。

所有的情绪像是在这时才反应到脸上，他扁了扁嘴，想哭却不敢，怕自己一哭，她便又要转头离去，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空旷又黑暗的地方。可是眼泪却不听话，任他再怎么忍耐，还是顺着眼眶往外冒。

红衣人转回身来，面色越发的阴沉，可那双金眸在他充斥着水雾的模糊双眼中，竟分外柔和了起来。她沉默着，空气中只有孩童隐忍的微小啜泣声。

良久，她缓缓的在床边坐下，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将他抱进自己的怀中。

红衣人一下又一下地、缓慢地轻抚着他的头发。她的动作那样轻，比娘亲笑着轻拍他后背的动作还要轻。她的怀中也比父亲更加炙热，简直像是发着高烧一般。

她明明没有娘亲那般温柔，也不像父亲一样任他依靠，却无比让他心安。好像她灼热的温度能够透过皮肤，直刺到他的灵魂深处，将一切恐慌与悲苦都如同那小院中的事物一般灼烧殆尽……

如今想来，那时也许是厉衡唯一一次真正对他展露温柔。

那日之后，她便永远都是个高高在上的尊者了。他之于厉衡，更像是个讨喜的物件，又或者是个解闷的玩意儿，她的一切温柔迁就不过是自上而下一时兴起的“恩赐”，至于他说什么，做什么，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自然就更不可能像是曜儿一般影响她的心情。

然而她对他仍旧是很好的，好到难以置信的程度，只要是他想要的，厉衡无一例外地都会赐予他。她不会对他生气，看着他的时候几乎总是带着笑意……所以尽管早早的便察觉到了厉衡那如同饲养宠物般异常的态度，可对久安而言，她还是成为了唯一的倚靠，也成了最大的安慰和寄托。

若是换了旁的孩子，或许会为了取得她的关注而胡闹，或许会为了确认她的温柔而任性，但久安从来不敢如此。他不敢去赌厉衡对他容忍的限度，更不敢做出半点有可能惹怒厉衡的事情，他太怕了，既怕厉衡会离他而去，也也怕厉衡对此毫不在乎，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除了厉衡之外一无所有，又不像曜儿那般有着任性的资本，于是他只好成为天底下最乖的孩子，只盼厉衡能够多看他一眼，多给他一些温柔。

可她没有。

越是看着曜儿，久安就越明白，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可是既然不在乎，为何又偏偏要对他这样好呢？

久安不清楚自己在厉衡眼中算作什么，正如他也不懂厉衡在他眼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外热内冷的态度让他无法将她视作亲人，可单纯作为一个恩人，她又给了他太多。幼时的记忆中家人所占的篇章实在太少，他的过去几乎全部被厉衡所占据。然而为何，哪怕在他入了苍霄，结识了师尊与诸多同门，眼前的世界越发广阔、拥有的也越来越多之后，却仍旧一味的追逐着她的背影？

并非是没有想过停止无望的渴求，如果他能够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也许便能将自己解脱出来；奈何只要想到自己移开视线的时候，厉衡便可能连背影都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他便惶然不安，再也不敢去瞧其他的事物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渴望得到她的回眸，然而幼时便扎根于心的执念非但不曾枯萎，反倒在挫折中愈发繁茂的成长起来，如诅咒般刻于灵魂深处，教他无从逃脱。

所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也许能够触及她的机会，久安绝不会放过。

除此以外，他也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