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20（1 / 1）

被救上岸的顾鹤年，来不及换一身衣裳，匆匆便叫阿平找来了当地的捞尸队，下饺子一样噗通下了河，捞起了着河中的沉尸。穿着水靠的捞尸队，往扎了个猛子，来来回回好几趟，这才算是将尸体捞了上来。

被水泡发的尸体，身上好多个地儿还被鱼虾舐咬，只有那一头的青丝，证明她生前是个女子的身份。

捞尸队领头的汉子走来，略带为难地看着阿平，“小哥儿，这回的银钱好不好再多加点拉。”照理说，他们捞尸队是不好做这等坐地起价的事儿，可这回实在是太玄乎了。好端端死个人也就罢了，可这尸体上头，竟然吊着好大一尊耶稣像！

宁波府这地儿，海里来浪里去的人多了去了，最最是相信神佛。江南之地，又有好些金发碧眼的神父过来传教，光光捞尸队里，就好几个信耶稣的。乍然见了这场面，个个儿地都道不吉利。可不吉利也没法子啊，他们活儿都接了，不好破坏规矩。捞尸队长没法子，只好腆着脸过来讨些银钱。

“这……”阿平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开口，很想告诉捞尸队长，他也没有钱。可是这大庭广众的，要是拿不出钱来，会不会太丢他们衙门的面子了？阿平咬了咬牙，从自个儿已经漏了一个洞的钱袋子里，心痛万分地掏出了几粒碎银子。刚准备递给捞尸队长呢，便看见他们顾大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出手向来阔绰的顾鹤年，怎么会在乎这点儿银子，摸摸腰包，才发现自个儿的衣裳披在窈娘的身上，钱袋子还在人家那儿呢。蒲扇一般大的手掌，在窈娘面前摊开，“把银子给我。”

眼睁睁看着顾鹤年问窈娘讨银子的阿平，忽然觉得，顾大人在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形象，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裂缝。天呐，顾大人的本事那么大，难不成也和云大爷那样，是个怕老婆的？

顶着阿平奇奇怪怪的目光给了银子，顾鹤年这才有机会蹲下来好好查看这具尸体。

看着这尸体的模样儿，该是被杀了好几天了。往她身上绑石块儿，便是为了毁尸灭迹。柳巷边儿上的这条河连着海，本就鱼虾众多，若是时日久了，不是被鱼虾吃了个干净，便是被泥沙卷着入海。谁也发现不了。若不是顾鹤年心血来潮走到了云来酒馆，又突发奇想坐到了河边儿，再一着不慎跌入河中，又哪有着女尸重见天日之机！

赤着膀子的顾鹤年静坐在河边儿，指挥着一干衙役将围观的百姓赶走，随即又吩咐阿平把许老头叫来。桩桩件件的事儿都给安排妥当了，这才走到了角落的窈娘身边儿，“走吧。”

天色渐暗，就算仍在盛夏，在水里头滚过一趟，窈娘也觉得有些发凉。想起方才在岸边儿看见的尸体，窈娘皱起了眉头，“顾鹤年，你可晓得那女尸是什么人不。”

顾大人微微诧异地看着小娘子，怎么，难道这小娘子认识？到底是她面子太广，认识三教九流的太多，还是她也牵扯到了其中？

瞧见顾鹤年那带着怀疑的目光，窈娘便晓得他想岔了，“停停停，你是不是又乱想了！”小娘子气恼地哼了一声儿，“我不认识她，我只是知晓她的身份而已。”

窈娘这话儿一说，顾鹤年更是云里雾里，怎么连人都不认识，却晓得人家身份。顾大人下巴一台，示意窈娘接着往下说。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女子，该是个做皮肉生意的。方才我看见她破损的衣裳间悬挂着一线红绳，都说下海系红绳，从良断青丝。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为着面儿上好看些，表明自个儿不是自甘下贱坐那等子勾当，便会在腰间系上红绳。等到恩客来了，衣衫尽解，腰间尤系红绳，免去了‘一/丝不/挂’，也算是全了姑娘们的体面。”

窈娘这边儿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呢，回过头，便看见顾鹤年黑了一张脸儿，一把抓着她的手，咬牙切齿，“你平日里都去什么地儿，怎么连这些肮脏东西都听过。一个姑娘家家，成日乱跑什么！”

这人，怎么总是这样，好像姑娘家天生就该待在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样。就算顾鹤年脸儿长得再俊俏，窈娘也受不得他这副臭毛病。

咬着红唇的小窈娘，一把挣脱开顾大人的铁掌桎梏，“什么姑娘家不姑娘家的，你们男儿可做的事儿，凭什么女儿家不能做。在我们江南，厉害的女子多得是！”

强词夺理！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顾鹤年瞧着那双桃花眼里的倔强，只觉得眼前的小娘子真真儿是恼人极了。硬邦邦的话儿脱口而出，“女子厉害有什么用，若不能相夫教子，这样的女子谁愿意娶回家！”

话儿一出，窈娘也不知怎的，眼泪腾一下儿便出来了。自个儿曾经对顾鹤年的那些欢喜，此刻统统变成了一把刀子，朝着她的胸口戳来。“你愿意娶谁就娶谁去，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说着，眼眶中的泪珠儿再忍不住，转身的那一刻吧嗒落了下来。

站在云来酒馆门外的顾鹤年，不晓得小娘子怎么好端端的便闹起了脾气。“哎，你……”怔怔的顾大人方想要追上去，属于他的衣衫便被窈娘扔了回来，跟着便是砰地一声儿关门声。猝不及防，害得他差点儿撞了上去！

顾鹤年也恼了，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何曾被个小娘子这么甩脸子！

爱去哪里去哪里，谁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