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怜背人处红泪偷弹(1 / 2)
严天佐冲出院外,小淞追在后面拉着。
“二哥,还是别去找了吧,大哥要是真被八爷叫走了,你这时候还是不出面的好。”
严天佐站在街边看着来往车辆,想叫一辆黄包车,根本没听进小淞的话,急慌慌问道:“八爷知道我去北平的事儿?”
“陈午阳出事之后,才知道你去北平的。”
远处过来一辆黄包车,严天佐冲他喊了一声,黄包车听闻,扶着车把往他这边跑来。严天佐朝黄包车走过去,随口跟小淞说:“八爷最恨手下人瞒着他做事,能等到你们把我救回来已经不简单了。”严天佐抬腿上车,对小淞摆手:“快回去,别在这儿傻站着。”接着低头对车夫说:“陈家弄。”
车夫不屑地说:“早就不叫陈家弄了。”
“记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快!”
黄包车夫满不在乎乘客的急躁,不紧不慢地拉着车。严天佐催了三四遍,车夫回说,自己本来就不是干这行的,车只是白天拉,晚上是要去给戏园子演戏的,因此白天不能耗费太多体力,不然晚上没法演戏。
严天佐问:“你晚上演戏能赚多少?”
车夫听他竟然这么问,挺着腰杆说:“两块!”
严天佐看他这反应,心想也就是各个戏班子跑龙套,一晚上赶场如果能跑三个园子,不过也就是六七毛的意思。眼下自己赶时间,没空跟他纠缠,于是说:“你快些,我给你两块钱!”车夫一听马上精神了,这一趟也就是五毛钱的活儿,竟然有个十三点要给他两块,不可置信地反复问他说话可算数。
“算数。现在把两块给你。”严天佐掏出两块钱,身子前倾,丢进了车夫外套口袋。
车夫听见钱落进口袋的声音,脚底踩了风火轮一般,蹿了出去。
青帮各号人物手底下多少有些不干不净的生意。严家兄弟俩替八爷打点的大多是正经行业,但也多少兼管着两家烟馆,剩下由八爷儿子亲自管着的见不得人的生意他俩并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八爷在帮内已经是不得势的一门,做这些生意也不敢显山露水,表面上还是想跟几位闻人看齐,因此在法租界的居所十分体面,往来客人也稀少,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格调。
黄包车停在一座洋房花园外,严天佐跳下车,朝大铁门跑去。隔着铁门,他没着急喊门房,而是往里望着。这会儿,他哥该交代的怕是也交代完了。以他哥哥的脾性,这事儿八成是都怪在自己头上了。说是没看住自己,跑去了北平,至于后面怎么跟陈午阳一起闹出这么大事儿,他现在不敢妄自猜测他哥哥的说法。总之他猪油蒙心的哥哥现在已经跪在八爷堂上,向他告罪呢。
严天佐忽然不想进去帮他哥说什么了,他想让严天佑多跪一会儿,最好八爷能用鞭子抽他一顿。这想法转瞬即逝,却把严天佐自己吓了个冷颤,没想到自己对亲哥有着如此的怨恨。
可是,能不恨吗?他这一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北平,再见曹恩凡,已经是不可预期了。时局动荡,日本兵已然进了北平城,南面还有日本军队一直在练兵,严天佐即使再不懂政治,也知道中日两国关系十分紧张。而看当局对日态度,也是显出内里空虚对外疲敝之态了。北平是旧都,若是打起仗来,怕是重地,处境险恶。曹恩凡不过是个卖艺的,他要靠什么过活,自己不在他身边,那个童飞又会怎么对他……
“严二爷。”
严天佐抬头,是八爷的那个表侄,此时正朝一辆汽车走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自己。严天佐对他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不进来?”
“看门房没人,不敢乱喊。”
那人走过来,开了铁门,刚要说话,远处有人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喊了一句:“天佐。”
是严天佑从洋楼正门楼梯上下来。严天佐对八爷的表侄笑笑:“来等我哥的,既然出来了我也不进去打扰了。”
“我就是送严大爷回去的。”说完去请严天佑进了车,开了车出来。
严天佑摇下车窗,对呆立在门外的严天佐喝道:“愣着干什么?上来!”
严天佐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言不发。
“直接回您那边?”
严天佑“嗯”了一声,车缓缓开动。
路上三人都未言语。严天佐小心翼翼地观察严天佑,看他身上是否有被责打的痕迹。
“看什么?”
“没事。”
一路无话,回到了昆山路的小楼。
严天佑客气地留八爷表侄用饭,那人同样客气推却,驱车走了。
严天佐跟在严天佑身后进了屋,问道:“哥,八爷没打你?”
严天佑没理他,大喊一声:“小淞!”
小淞从厨房叽里咕噜出来:“大哥!”
“不是跟你说我去码头了吗?”
小淞哆嗦着:“是……是啊。”
“你跟你二哥怎么说的?”
“说……说你……去码头了啊。”
严天佐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哥说:“小淞确实跟我说你去码头了,你在八爷那儿是我自己猜的,也不敢肯定你一定在,所以到了才没敢随意进去。”
小淞听着严天佐的话,一个劲儿地点头。
严天佑无奈,对小淞挥挥手:“接着做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