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1 / 2)
女人,一个具有支配型人格的罪犯,拥有强烈的控制欲,在同伴里富有威望,强调条理与纪律,自信甚至自我膨胀。
对于这个凶手,几人心里已有答案。
但光有答案不行,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能“定它的罪”,将它与李雁的名字一起写上答题纸。
对于玩家而言,“确凿的证据”不是指纹,不是DNA,也不是犯罪过程的监控画面,而是能辅助他们完成推理的东西,或者事件。或许是凶手的一句无心之言,或许是证词的串联,或许是其他旁枝末节。在这个案件里,就是之前给他们提供线索的员工资料。
李雁杀白韶迎,其中缘由在于失踪的沈思章。从现场看,白韶迎的尸体呈现出凶手忄生(xing)扭曲的心态,是一种与忄生(xing)相关的情感宣泄,表达的是李雁对白韶迎勾引沈思章的怨恨。
另一名凶手目的与李雁应该是一致的。这说明凶手、白韶迎之间还有第三者,而且是个男人。这个男人极大概率也在第二钢铁厂。
“找到了。”莫国志从资料堆里,窜起来,兴奋地叫。
戚安立马挨过去看。齐铎与焦棠立在另一边,放下资料,听莫国志介绍。
“倪海生,31岁,二钢的调度员,大专毕业,企业管理和会计双文凭,在二钢干了5年……”他突然停下,然后提高声音念下去:“直到去年6月8日早上出厂采购日用材料后,再没回来,现在是失踪人口。”
“又是失踪?”戚安扒住他胳膊,想看清楚文件是否真这样写。
莫国志扭开肩膀,转个方向,沉沉说出寻常的事实。“他和曾原在1997年3月份登记结婚。”
“看来,你被白韶迎耍得团团转。”齐铎在一堆乱糟糟的线索中,精准地找到线头,对莫国志说:“和你分手之后,她根本不只交过一个男友。”
莫国志尴尬地别开头,替她辩解:“劈腿是不对,但罪不至死吧,还死得那么惨。”
戚安不悦地瞪他:“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是我害的?”莫国志激动地叫道。
“你不抛弃人家,人家能对爱情失望透顶,放纵自己吗?”戚安嗤笑,男人就是可以一边渣一边扮无辜。
“我们是和平分手!”
焦棠悠悠哼起:“你要我说多难堪,我根本不想分开,为什么还要我用微笑来带过……”
莫国志脸憋得通红,他根本不懂,即便白韶迎在他面前是摆不上台面的乡下姑娘,可在厂里依旧是风光耀眼的厂花,身后不乏陆庆这样为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她也有她的尊严和骄傲,如果莫国志要分手,她绝不会跪着求他留下。
“曾原今年1月份之前都住在楼里,1月份后宿舍启动搬迁,她就搬进镇中心新建的大楼。”齐铎适时将话题拉回来,举着曾原的资料朝莫国志挥挥。
莫国志收起情绪,问:“你的意思是,倪海生也死了,死在楼里?”
“应该吧。”齐铎耸耸肩:“曾原杀了倪海生,又教唆李雁杀死沈思章。两人再联手杀死白韶迎。给这个组合起名字的话,叫什么好呢?”他咂摸一番,拍手,“元配有毒!”
焦棠瞟他,纳闷:“你这是看了什么网络小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开玩笑。”戚安惆怅地叫道:“现在可以写下李雁和曾原的名字了吧?”
越快写下答案,就能越快离开,她一想到红色雨衣的小鬼就脑袋发涨,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里。
她的慌张将轻松的氛围打破,其余三人不得不在脑子里重新梳理所有的信息点。
首先,从质检组的工作氛围,曾原作为组长的工作态度,包括她靠努力爬上组长位置的毅力和聪明而言,她确实符合一个支配型人格罪犯的画像。
作案动机是“报复白韶迎勾引她的丈夫倪海生”,作案时间也就是5月4日下午4点20至4点26分,依据豆花阿红的证词,她大概在楼里待了3分钟左右,那么作案时间应该更短。
她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是廖老头提供的,廖老头说她并没有进去白韶迎的房间,而是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当时,玩家意识里认定凶手只有一人,所以认为曾原没有作案的可能性。但若与李雁配合,则完全有充足的犯罪空间。
她应该是进宿舍时,就与廖老头打招呼,引起他的注意,并在四楼楼道中,再次呼喊廖老头,使他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后她让白韶迎打开房门,自己站在门口,利用廖老头完成“不可能犯罪”的假象。
此时,白韶迎在屋内脱去工服,坐下休息。潜伏在后面的李雁俯身冲入房中,将白韶迎瞬间绞死。李雁一直俯低身子,避开廖老头的视线,所以看起来便像除了曾原,无人靠近白韶迎房间的假象。
白韶迎被杀后,曾原即刻离开,回到宿舍门口,佯装热情地买豆花,进一步让第三者记住她行动的时间。
“停!”焦棠在脑子里给自己打上“红灯”,思路急速刹车。
她转向其他三人,将阻止思绪前进的“障碍物”说出来。“曾原对白韶迎的恨,只比李雁多,不比李雁少。她很自信,工作优秀,姿色中上,而且与白韶迎曾是好姐妹。”
言外之意是,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容忍丈夫被好友夺走?她一定气疯了,认为倪海生背信弃义,白韶迎放浪下贱。她感受到欺骗与背叛比李雁要深许多。
“她不可能只看着白韶迎被勒死就走。”焦棠很肯定她一定也动手。
齐铎做出劈砍的动作:“她夺过地上的菜刀,在紧迫的时间内,用尽全力砍向白韶迎的柔软腹部,鲜血伴随她积压的怨恨倾泻而出。”他恍然醒起一事,说道:“所以地上才会有一件沾血的工服。”
“什么意思?”戚安云里雾里。
莫国志解释:“曾原的身形与白韶迎相似,当她站在门口砍向白韶迎时,血溅在门上,还有她的工服上。她不可能血淋淋的离开,于是命李雁拿来屋里白韶迎干净的工服换上,匆匆离开。”
她俯身下去快速脱去血衣,擦掉手上的鲜血,然后换上工服,无事人般起身,远处的廖老头可能会走神,也有可能只将这个过程当作弯腰去捡东西,并没有多加留意。
戚安惊呼:“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门上为什么没有血迹,不是因为李雁要擦拭掉血手印,使尸体更晚被发现,而是因为曾原让她把溅出来的血清理掉,让人猜不到白韶迎在门口被砍。我的天,她的心思跟头发丝一样细。”
无论如何,结论并没有改。莫国志点手表提示:“快1点了,写答案吗?”
他望向焦棠:“焦棠,把信封拿出来。”
焦棠从书包里摸出信封,其他人一看,额头不经意地提起,这么皱巴巴的信封,大姐,你就不怕系统因为卷面问题不收答题卷吗?
短短四天,焦棠揣摩其他人的情绪的能力提升不少,这么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嘀咕抱怨她没保管好信封了,于是她补充一句:“里面没坏就行。”
其他三人:……
莫国志打开信封,信纸没有损伤,于是郑重地将信纸压在小桌上,正正经经地坐到小板凳上,提起一根钢笔,抬头巡视其他人,问:“李雁和曾原?”
这是集体推理的结果,大家都提不出异议,但距离交卷还有半天时间,就这么写上去,又心虚不安。
既然还有半天时间,不如……
莫国志自觉收起信封,塞进自己口袋中,这个老玩家顺其自然地将保命的东西“占为己有”。戚安本来想出声,但见焦棠没反应,故闭嘴不去做得罪人的事。
再去见一面曾原吧!再最后确认一遍!
大家怀着这种想法,过去钢铁厂,可到那儿才从周楚嘴里知道,曾原今早已收拾东西回老家奔丧了。
曾原在确定李雁被灭口后,带着沉重的秘密永远地离开了这座小镇。这就是当年5.4案件成为悬案的原因。
几人怀着微妙的心情赶回宿舍,一方面既为白韶迎一案凶手逃之夭夭而感到不公,另一方面又为答案的水落石出而松口气。
倚在七楼的栏杆,焦棠慢吞吞抽烟,解去四天的困乏。她烟瘾不大,以前会依赖烟来缓解过于激烈的情绪,现在则纯粹成为一种“口头零食”,放空时有个连接现实的出口。
出口?她无意识地望向铁门外。忽然一阵电流从脚板底直窜天灵盖。
不对!
她扔下烟,返身冲进房内,瞪向莫国志即将下笔的手,喊:“停!”
莫国志被她吓一跳,顿住手,惶惑抬头。
“发现什么?”齐铎立刻收回懒散的表情,站到她身边。
“4点10分。”焦棠指向手表。
“这有什么关系吗?你嫌时间太早,还要再磨蹭?再磨蹭鬼就要来了。”戚安不耐劝阻她。
焦棠无视她,直接说:“豆花阿红没来。”
“没来就没来,你还想走之前吃碗豆花不成?”戚安跳脚。
齐铎听出来了,走出外面,看一眼,空荡荡的街道没了以往殷勤活泼的身影。他急速进来,说:“她不会来了。”
莫国志看向他,试图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焦棠提醒他:“白韶迎的屋子里只有一件曾原换下来的工服。另外一件呢?”
每个工人都有两件工服可替换,别的住客房前晾晒着工服,唯独白韶迎的第二件工服不见了。
因为有人穿走了!莫国志明白过来,而这个人穿走工服是为了掩人耳目,躲在下工的人潮中,混出宿舍。
那么,谁会在那个时候需要一件工服来掩盖身份呢?非厂里的工人。这个人有极短的作案时间,来去自如,除了待在楼里的李雁,就只有门外的阿红了。
曾原明明已经与廖老头多番打招呼,摆脱自己的嫌疑,为什么还要特意买豆花去拉拢廖老头呢?她应该迅速地离开犯罪现场才对。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她利用豆花吸取廖老头的注意力,让阿红混进宿舍内,然后在下工时,阿红穿着工服混出来,找个角落迅速脱去工服,回到摊位。没有人会去注意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人,她日复一日地待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
而今天之后,她不会再待在那里了。曾原并没有离开这座小镇,她要杀死所有知情的人后,才会心安。
“这么说,阿红也被白韶迎抢去了男人?”依照莫国志的推理,戚安惊奇地问。
答案只有可能在那堆员工资料里。
找吧!四人认命地重新扎入资料堆里。最后,齐铎和戚安分别找到两个人,一个叫佟逊恺,一个叫阮至深。他们的伴侣,一个叫李艳红,一个叫葛红春。
几乎不用考虑,四人将目标锁定在阮至深身上。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去年11月份失踪了。
焦棠瞥一眼相片,断定,他就是那条从墙里钻出来的讨厌死鬼。
四个女人与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真是好大一出历史情感悲剧!
以焦棠直线的情感理解模式,她给不出复杂的评语。唯有戚安那句叹息颇为中肯——戏都不敢这么演呀!
莫国志第三次提笔,这一次他的手腕颤抖,迟迟不敢落笔。他再一次抬头,向几人确认:“我真写啦。曾原、李雁还有葛红春。”
“写吧。”焦棠轻描淡写。
“写写写。”戚安用急促的语调掩盖内心的紧张。
齐铎吹一声口哨,表示没意见。
4点30了,虽然离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但以防万一还是写吧。莫国志咬咬牙,一笔一划,将“曾原”、“李雁”、“葛红春”七个字写下。
四人屏住呼吸,盯着金纸上渐渐浮现的黑色字,等待颜色的转变。
四人不自觉引颈向上,仿佛等待命运残酷地扼住脖子,将他们集体掐死。
渐渐,黑色隐去,变成灰色的水印。
答对了!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四人重重松下肩膀,喘出一口浊气。
戚安留下眼泪,抱住焦棠,哭着叫:“对了,对了。”
焦棠手犹豫地拍上她后背。
就这么拍了十秒。十秒后,四人定住。戚安从焦棠肩膀上直起身子,茫然四顾,这是什么情况?
没离开现场?
明明答案对了,为什么没得离开?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慌乱地动起来。
莫国志:“怎么回事?系统传送出现错误?”他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灰色的字迹依旧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