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复仇(1 / 2)
阴风从脚底穿过,犹如女人柔弱冰凉的手拂过,戚安哆嗦地甩动小腿,拼命摆脱皮肤上沁凉的疼痛。她绝望地俯下头颅,烛光照耀的昏暗光线下,十根长长的黑指甲正握住她的脚踝,白韶迎仰起脑袋,劈开的嘴角弯出诡异的笑容。
焦棠迅速用符封住戚安五感,让她的尖叫遁隐于虚空中,戚安抖如筛糠。
片刻后,白韶迎被强烈的阳气吸引,松开戚安,猛地从地面游弋至冥床上,一头钻进泥土之中。
就是现在!
焦棠立马喊:“快跑。”
其余三人撒开腿便冲出宿舍。
焦棠紧念净坛神咒,从袋中摸出一把白灰,撒向冥床方向。
白灰是生前她路过屠宰场时,刮下的墙角灰,也叫“阴土”,最好的“阴土”自然是坟内覆盖在尸棺上最近的一层土,但是焦棠还没收集到,便一命呜呼了。如今也只能“因地制宜”。
白灰落地,阴阳斗转,冥床上的土立刻变为坟土,形成鬼冢。白韶迎落入冢中,凄厉嘶嚎,她怨毒地朝焦棠方向挣脱,七窍流下鲜血。
鬼冢成,地火烈。地火上等材料是赤硝,次之是朱砂,也可以是常年沐浴阳光下的木薪,实在不行便只能是白蒿、菖蒲等辟邪的草木。
焦棠的背包不是百宝箱,能临时用到的只有艾草。她将艾草混合灵符点燃,投入冢中。星星火苗一触及白韶迎,顿时火焰暴涨,在她身旁燃起火焰圈。
白韶迎疯狂的扭动,泣血哭啼,黑色的怨气与火焰胶着对抗。虚白的影子左冲右突,试图挥开烈火,冲过来掐死焦棠。
焦棠后怕地加念金光咒护体,眼角瞥见地火渐息的态势,眉心挽出一道结。
终究是自己道行太浅了。焦棠擦拭鬓角的汗珠,握紧从三清殿“请”来的“木剑”,一错不错盯着地火的状态。
燥热的空气沸腾至极点,又迅速转阴凉,焦棠不敢再等下去了,她抵住压力,凑近鬼影,不去看那颗半掉不掉的头颅,一鼓作气刺入鬼腹,几乎同时,怒涨的阴气将她弹出金刚墙外,顺带三十六枚铜钱叮铃滚落地。
阵破了!
焦棠爬起身,看一眼白韶迎抽搐的身体,返身便跑,再不跑就要没命了。
白韶迎的戾气经过地火消弭一部分,又被灵剑击散一些,能力自然不如之前,但她拼尽力气冲破阵法,溃散的黼气一时聚集上身,就像人“回光返照”一样,拥有莫大能量。焦棠这时硬碰硬,会死得很惨。
焦棠跑出房间,第一念头是往楼梯跑,无论如何,离开才有希望,躲在楼里哪里都不安全。
因为她逃得快,三分钟后,已踩在一楼泥泞的地面上,她还不太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松地出来了。
夜风送来浓郁的花香,焦棠重整精神抬头看楼上,担心齐铎他们的状况,却忘了去看脚下柔软的沙土。黑色的沙土如女人柔软的胸脯,带着呼吸起伏的节奏,渐渐淹没白色的鞋面。
焦棠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赶紧从土里拔出脚。可惜已经迟了,泥土不断往上涌,她的身子不断往下陷。
千钧一发时,她反手将木剑深深插入黑色肉体中,肉体扭曲尖叫着往回缩。淹没着腰际的泥土迅速下沉,地面又恢复死寂。
焦棠回过神来,地上仍是硬邦邦的水泥,这哪里是一楼,这是四楼楼梯间。
白韶迎正四肢缠在她身上,粘腻破碎的脑袋挨在她胸口,桀桀地笑。
焦棠当即念净身咒,左手艰难从脖子出摸出鸡血石,石头一露出来,女鬼愤怒又惧惮地松开她。
鸡血石只能抵挡一时,女鬼仍能凭幻象将她困住,因此,这时就只能跑。
奔跑中,忽然身前浮现一片白光,一扇门吱呀打开。
焦棠顿住脚步,此时突现转机最为危险,深知要逃命的她,却迈不开脚。
门内一对夫妻正在拌嘴。女的骂:“你一天到晚都是出差,家里的事情你管过吗?”
“我不管,谁给你家用,谁让小棠读书?”
“你分明是在外面包养女人。”
“随你怎么说。如果我和别的女人上(chuang)床,那也是你造成的。”
两人愈吵愈烈,最后竟然动起手来。男人将女人推倒在地上,女人扶起桌角,突然从桌上摸起水果刀,疯狂地撞向男人起伏的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男人已经无声地倒下去,女人依然埋头将刀子扎入他的腹部。血水喷溅在女人的脸上、发上、身上,她成了一条血淋淋的鬼。
“妈妈……”焦棠不受控制地微弱叫出声,这场景太真实了,就好像记忆里某处被遗忘的片段被重新翻出来。
埋在男人身前的女人,抬起肩膀,回头冷冰冰瞪向门外。
她听到了。焦棠从她的眼神中读到杀意,立刻拔腿就跑,这不是她妈妈,也不是她的家庭。这全是假的!
可她刚跑两步竟撞上一堵墙,错愕抬首,她已经在房间内。
“妈妈”背对着她,蹲在地上,肩膀抡起又重重砍下,抡起又砍下。焦棠看不见她在砍什么,只见到厚厚的报纸铺成一个大地毯,地毯边缘被染成枣红色。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稚嫩的童音颤抖地问:“妈妈,我今天不用去上学吗?”
女人扭过脸,露出古怪的表情,“不准去上学,在家里陪妈妈。”
察觉到焦棠不高兴,女人拉下脸:“小棠不喜欢妈妈吗?”
“不是。”焦棠止住这句乖巧的应答,瞪向女人,这不是她妈妈,不对,就算是她妈妈,她也不要这样的妈妈。
她快步走向门口,不去听刀砍在硬物上铮铮的声响。
但是刚迈出门口,眼前闪过白光,她不得不闭上眼,一股温热的液体迸溅在眼角,她恐惧地擦去液体,再次打开眼睛。四周仍是熟悉的陈设,不同的是,青色地板上蜿蜒着血流,血流汇聚在膝盖边,她低头,入眼是妈妈断裂的脖颈,和死前幽怨的嘴脸。
“啊!”锐利的尖叫身和纷杂的脚步在背后响起,焦棠记起来,那是隔壁刘姨的声音。她在喊:“杀人了,快报警,杀人了。”
逃不出去的梦魇吗?还是被遗忘的事实?焦棠扔下刀,站起来,白皙脸上挂满热烈的红色。
齐铎灰败的脸映在后视镜上。明明刚才他隐身在一间空屋内,等待黎明的到来。可转眼,他就在车中,母亲与父亲坐在前座,他们商量着,暑假带他去哪个国家旅游。
愉悦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真的是一场美妙的谈话,但若对上他们血污的脸和割开的喉管,车内的氛围便诡异到极点。
齐铎一言不发地看着前面两具尸体,说着生前说过的话,寒意渐渐爬上双瞳。
车子急速刹车,母亲哎哟一声叫唤,问父亲:“这么着急做什么?”
父亲笑嘻嘻:“差点忘了,儿子今天还要上跆拳道课,前面有点堵,在这里让他下吧。”
母亲攀过座位,要揉他脑袋,看着黏糊糊的手掌,齐铎无动于衷,母亲却僵直地伸着,面上笑意渐渐收起,阴沉地盯着他。前几次已实验过,如果不让她揉,这个空间就出不去。
齐铎还没找到循环空间的出口,只能嫌恶地凑近去,轻轻揩过,迅速抽身拉开车门。车外是混沌的黑暗,车子的尾灯迷失在远方。
一转眼,白光又漫洒至身旁。远去的车子停在脚边,车内两具尸体歪在椅子上,脖颈绽开的豁口较之间更大,整个头颅靠一点皮肉粘连着身体。
这是当年齐铎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的模样,那天是冬天中最冷的一天,雪花覆盖住车头,将鲜血衬得更妖艳。
车内的尸体瞪大双眼,朝车外的齐铎喊:“快进来,儿子。”
齐铎唇瓣深抿,他似乎看见逃离的方法了。二话不说,他钻入车中。
此时的戚安已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她认得这栋荒废的公寓,是她刚入行拍鬼片时其中一个拍摄场地。当年因为公寓内频频发生灵异事件,电影不得不另外选景。
戚安清楚记得,当时剧组许多人都亲眼见到摄像机角落里,莫名出现一个穿着红色雨衣的小男孩。事后,人们总能在那个角落里见到一滩水迹。
如今,她重新站回空旷的楼层内,周围没了摄像机,没了剧组同事,只有身后滴答滴答,水珠砸入地面的声音。
在静谧的空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戚安清楚听到雨靴踩在沙上的希嗦声,还有塑料雨衣摩擦的唰唰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不敢动,绝望地闭上眼睛,但身体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手掌仿佛碰到冰,寒意深入骨髓,脑袋半刻空白后,她才意识到,掌心冰冷的感觉来自另一双手。
莫国志疲倦地耷下肩膀,他跑不动了,兜兜转转总是走回411前。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面对。他抬手推开411的门,门似乎一直在等他动作,稍一动便幽幽转开。
门内灯光明亮,女人坐在桌前,认真地看书,修长的脖颈弯出优美的弧度。
难怪乎自己会被她吸引,她恬静的模样圣洁如神女。莫国志慢慢走过去,在离她一米处停下。白韶迎轻轻地合上书,抬首,露出甜蜜的微笑。
“阿志。”她起身。
“我好想你。”莫国志僵硬地板住身子,任由她拥抱。
“你想我吗?”怀中的女人娇嗔地问。
“嗯?”她疑惑地仰起脸,观察爱人的脸色,但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继续说:“阿志,你给我写信了,我没看,你在信里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