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修)(1 / 2)
再之后,那样可怕的人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危险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袁术眨了眨眼,面前还是那个对他宽容平和的兄长。
袁绍叹了一声,语气比方才温柔太多:“一会儿我去给你寻点药。”
“你……你要去哪儿?”袁术瞪大眼睛,却因为惧怕而不敢上前。
“去曹司农的府上,替你赔罪。”
大司农是个官职,袁绍口中的“曹司农”便是曹操的父亲曹嵩。
袁术不乐意了,脱口而出道:“那曹操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阉宦后人也配让我赔罪……”
说罢,他咬咬牙,破有骨气地扬起脖子。
屁点大的小孩,还挺有脾气。袁绍平静地在弟弟灼热的注视下,一把提起他的后领:“跟我走。”
袁术拼命挣脱,警惕地后退两步:“你干嘛!”
袁绍极不客气地往他嘴巴里塞了个布团,堵住他即将出口的话:“去曹府。”
袁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一口呸掉布团:“我不去,打死都不去,还有你也不许去!”
“明明是那曹操先来招惹的我,我气不过才对他动手的,不是我的错!”
既然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要他道歉?
就算他真的错了,曹家也不敢动他袁术一根毫毛,甚至还要反过来跟他们赔罪,这就是家世的优势!就算他袁术今天把曹家公子打残了,曹嵩这个当父亲的也不敢报复!
这种可以称得上是以势压人的行为在袁术眼里却是理所当然的,他一切所作所为最大的底气就是来源于他显赫的家世。
曹操的父亲曹嵩如今不过只是九卿之一的大司农,官位远低于袁父,更别说二人的出身和分布在朝中的党羽,虽说达不到云泥之别的程度,却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袁术像只尾巴翘上天的小公鸡,很快恢复了往常的张扬神情。
袁绍跟他讲道理:“不管是谁先招惹的谁,只要重伤的人不是你,舆论就会偏向弱势的一方。你信不信过了今日,京城就会传出流言蜚语,说我袁家家风败坏,阿父为官一向宽厚,你如此行事便是在打他的脸,仅仅是罚跪根本无法让风声改变,只有你拿出态度,降尊纡贵上门亲自赔罪,才能让这件事彻底化解。”
袁术撅着嘴,还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你不去也行。”袁绍笑了笑。
……
片刻静默后,袁术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铁钳似的力道整个提了起来,生疼生疼的。这货打从娘胎里开始就没吃过苦,骤然被一向温和的大哥拧耳朵,一下子给疼懵了,好久没反应过来。
静默半晌,蠢弟弟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嚎叫。
“呜嗷!!!
你松手啊混蛋痛死了!呜呜呜——”
“没大没小。”
面对蠢弟弟的抱怨,袁绍置若罔闻,两指力道愈发加大。
袁术的哭喊声中气十足,几乎能盖过外头的鸟鸣声,却意外地在听到袁绍从未出现过的冷冽声音后偃旗息鼓。
震天的哭喊声暂时停住,趁着耳朵的疼痛稍稍减缓,蠢弟弟非常没形象地打了个哭嗝。
“呜——嗝,我去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为什么总是要在挨揍之后才懂得变通呢?”
……
纨绔们像往常一样结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晃荡,服色和纹样皆是现下最流行的,忽然有个人揉揉眼睛,疑惑道:
“你们看,那边不是袁家的那两个小子吗?这袁小弟平时在兄弟们面前拽的不行,现在怎么跟怂兔子似的开始围着他哥转了?”
“对啊,我记得他说过,他根本看不起他这个庶出的大哥,怎么,转性了?”
这群纨绔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程度深浅不一的疑惑。
“脑瓜子跪坏了吧。”
“瞎说,罚跪三个时辰,要坏也坏的是腿,怎么可能是脑袋?”
“我看不是,这家伙平时提起他兄长没一句好话,今天笑得那么反常,肯定在酝酿什么坏水,不如兄弟们跟上去看看?”
“我觉得不像,你瞧他像是会装蒜的人么?瞅瞅那眼神,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总之,跟上去瞧瞧就对了。”
“兄弟们,走走走!”
“这可是袁家的事儿,若能亲眼目睹,回去能跟我阿父吹半年!”
“我看你们是被那家伙整天叨叨昏头了,真当人家是软柿子好捏?袁家大公子再不济也是袁家的人,若追究起来,我们可惹不起。”一个胆子小的公子哥儿提醒道。
刚才提议去凑热闹的纨绔笑容顿了顿,很快眼珠滴溜一转,招招手示意大伙凑过来。
“我们只是路过,路过懂吗?”
“对,就是路过。”
“走走走,再不跟上人都走远了。”
几个少年偷摸交换了眼神,做贼似的跟了上去。
曹府的距离并不远,算是跟袁府一样位于洛阳最中心的一带。
哪怕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曹嵩看见袁术这个嚣张得无法无天的二世祖真的亲自登门道歉,嘴里依旧惊讶地能塞下一个鸡蛋。
就算袁氏在京城地位超然,曹嵩好歹是个长辈,再加上袁绍和曹操是打小的交情,也算是个熟人,是以曹嵩对待袁术的态度倒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先是表现一个父亲对儿子身体状况的担忧,又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表示受不起二人的晚辈礼。
客套完毕,袁术逃也似地想离开。
袁绍扯住他的衣领,低声道:“还差最后一步,进去看了人,做足面子再走。”
“我才不要见到他!他……那曹操根本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袁术红着眼眶辩解,“真的是那姓曹的先惹我的!你怎么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的亲弟弟啊!”
袁绍轻皱眉头,望见蠢弟弟的泼天委屈不似作伪,做出了让步:“罢了,你不愿见他就先回去吧。”
反正他暂时也不想跟曹操见面,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远远看一眼的事,用不了多长时间。
曹嵩的府邸还是很大的,袁绍依稀记得曹操住在靠近正堂的一处院落里。
阳光透过窗纸洒近屋内,落下一片泛黄的金光。
袁绍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窗棂,充斥着淡淡的讥嘲。
曹嵩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态度大相径庭,对他是熟稔,对袁术是客套。
他埋藏在伪装下的心思瞒不过袁绍,从儿子重伤却不见半点忧色就能察觉到,其实曹嵩对曹操这个儿子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关心。
即便袁绍淡忘了在洛阳的年少时光,可一触及到熟悉的景物,便会唤醒深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