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一）（1 / 2）

红纹黑翅的蝴蝶，轻盈的落在花蕊上。

杨灰烟蹲在花圃中锄草，盛夏的炽热阳光，晒得他满脸通红，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领。他干活向来卖力，不像一般宫仆那般会投机取巧，有力也只出五六分。由他打理的御花园东北角，一直都是最干净幽雅的区域。

在西殷皇宫呆了十年，当初干扁豆芽菜似的孩童，已出落成了倾城之姿的少年。满园花色，都比不上他的绝色姿容。

细心的将烂枝枯草收容入了大箩筐，刚要转身背起，横出一只手来抢走了他的箩筐。高大憨厚的少年面带一丝羞涩，神情是不容错认的讨好：“这太重了，我帮你背。”

若在往常，杨灰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欠人情，但今日他心里有别的事，便难得给了对方一个好脸色：“蒋井，今日又是三日大朝之期，你见到六殿下了吗？”

蒋井与杨灰烟一样，都是由西殷六殿下游历天下时，在北封国救回来的孤儿。西殷国力富强，老弱病残孤寡都会受到福利院统一的照顾。

与北封想比，西殷真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存在。

杨灰烟与蒋井的运气比其他孤儿更好一点，西殷皇室每年都会从福利院挑选一批聪慧的孩子，进入宫廷进行特殊培养，以后成为宫仆服侍皇室，或成为暗探游历四方。

蒋井知道面前的少年对西殷六殿下格外关注，只是迫于卑贱的身份而无法得见。而他的日常工作是洒扫青鸾殿外的区域，倒是经常能碰见皇室和朝廷中的人。

他的心中划过一丝黯然，但仍老老实实的道：“今日依旧没见到六殿下上朝，如此一算差不多一个多月了，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六殿下这次真的病入膏肓……”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厉喝打断：“你胡说什么！”

杨灰烟满面寒霜，从他的手中抢过箩筐，头也不回的跑开了。憨厚少年看着他的背影，呐呐的说不出挽留的话。

杨灰烟回到自己居所，还在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不是累的，而是气的。那家伙怎能如此诅咒六殿下呢，六殿下那般宽厚仁慈的人，就该受到漫天神佛庇佑，活的长长久久，安安泰泰。

若……若是这般美好的人如此轻易便没了，那些罪恶滔天的人却长命不死，这世间还有什么道理可言！这样颠倒黑白，不分善恶的世界……干脆毁灭算了！

他低着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充斥着暗沉扭曲，修长洁白的手指紧紧的攥住，青筋爆裂。

门扉传来轻微的扣响，杨灰烟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转身开门时，又是日常柔顺谦和的模样。

门外的人居然是宫廷大总管，他上峰的上峰的上峰，他这个小小宫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的大人物。杨灰烟的眼睛微微瞪大，惊讶中又有一丝惶恐：“裴总管，何事劳您大驾，传唤一声小的便是。”

裴总管是个外貌五十多岁的威严老者，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他进了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室内收拾的窗明几净，靠墙的案桌上放着几本翻得破旧的书籍，旁边则是一盆含苞待放的白菊花，神情便多了几分满意。

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居所有时能反映出他内心潜藏的秘密。

他回过头，见杨灰烟面色微微泛白，似乎强作镇定，知道这少年肯定是被吓到了：“你别紧张，我这次来，有一件好事告诉你。”

好事？这个词用的有点微妙，杨灰烟十分清楚自己的容貌会带来的麻烦，心里暗暗警惕起来：“裴总管尽管吩咐。”

裴总管坐了下来，温和的道：“你进宫将近十年了，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你的秉性，我再了解不过。你如今十八岁，就已修炼到了炼气十层，资质更是不俗。所以这次上面吩咐下来，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杨灰烟越听越是不对劲，但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半分。

裴总管观察着他的神色，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女皇陛下要挑选几位侍君，这可是鲤鱼跳龙门的好机会，你可愿意去？”

杨灰烟心中一惊，随即蔓延出浓郁的讥讽，都说西殷皇室挑选道侣十分慎重，一旦成亲便是忠贞不渝，原来也是说说罢了。

侍君，呵呵。

他的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失望，以及恼怒。都说六殿下病的不轻，女皇陛下不想尽办法救治唯一的宝贝儿子，居然还有花花心思挑选什么侍君！真是……不配为人母！

他抑制着内心的怒火，咬着嘴唇沉声道：“多谢裴总管抬举小人，但小人有自知之明，恐怕难以消受这份荣宠。”

他并未去想，若是拒绝了，以后会如何，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并不像常人那般看重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