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三百（1 / 2）

-晚上吃什么？

沉寂了两节法理课的手机屏幕终于被一行字点亮。

林均把手机从桌上拿起来，一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法理老师是个才华横溢的中青年男性，上课喜欢高谈阔论，形式还要慷慨陈词。

这类型通常是不大招学生喜欢的，看似在颂扬学田术野之浩渺，实际都是扭扭捏捏的渲染衬托，重点在于披露自己难言之隐的优秀。

这个老师虽然热衷唾沫横飞，倒还没有本末倒置，往自己身上拔高主题。

读到大学阶段，和教师群体至少已经打过十年交道，不管书念得好差，对受教对象的优劣判断却很难不精准，虽然精准，反应却不相同。

有人深谙劣币逐良的道理，看出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默契课堂，不存在靠捧哏拿高分的方便差事，便十分灵活地一改阿谀作风，低头专心玩手机当没嘴葫芦。

少数尚存底线的，比如林均，则不管如何哈欠连天，勉强还能把头抬着表示尊重。

但是久而久之，能撑起一颗昏昏头颅的人也所剩无几，老师的视线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在几人身上逡巡，还越来越带上些惺惺相惜的感激，让林均心里大呼不妙。

虽然为自己坚持了两小时的端正坐姿功亏一篑而略感不值，但两相权衡取其轻，被老师打上莘莘学子的标签还是更多麻烦。这也是无奈之举，林均安慰自己道。

他把手机拿到桌下，确保自己处在一个明显没在听讲的姿势里，点开对话框打字。

-腌笃鲜。

几分钟过去才收到回复。-现在不是吃腌笃鲜的季节。

好像确实早了点。林均思考片刻，又开始打字。

-那买点橄榄，无核的那种。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

-无核橄榄不能当饭吃哦，弟弟。

-饭前吃。

太无聊了，太无聊了，林均用指关节无声地抨击屏幕，他应该叫停对话，好好听完最后半节□□课。

偶尔也可以做个莘莘学子嘛。

-那晚饭我定。

……本来就是你做，林均在心里道。没有把这行字打进去。

他把手机放到桌上，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

差不多了。他和林至的线上对话从来没超过三个来回，两人一直秉持就事论事风格，他希望能把这默契维持下去。从个人的经验看，虚拟距离的缩短并不会给真实关系带来多少助益，反而增加谨慎措辞的累赘任务，这样得不偿失的试探理应能免则免。

然而他的希望这次意外地未能如愿，林至又发来一条消息。

-连声谢谢也没有，真不礼貌。

林均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自己理亏。

-不好意思，等我回来当面补上。

他犹豫要不要加一个土下座的表情，最后还是决定作罢。他可以跟尔易胡说八道，一个表情不影响大局，但是和林至认识才两个月，形象塑造不可溃于蚁穴。

这可不就自证了吗？

话过三句就如同酒过三巡，以为有熟稔气氛兜底，实则束手束脚，要做些情非得已的纠缠。林至之前很会迎合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得？可见他就是来打破规矩的。

-不用，原谅你了。

-其实我做饭挺方便的，你和你爸爸口味差不多。

林均看着那两条接踵而至的新消息，心里笑起来。

要是期待他措手不及的沉默，那林至就要大失所望了。

-我猜也是。

他把消息发送出去。

林至眨眼间就把消息回过来了，像是不甘示弱一样。

-你猜我叫他爸爸吗？

-我不猜和我没关系的事。

-好吧。

-我说我是被他派来照顾你的，你会信吗？

-不太信。

-我看起来那么不会照顾人吗？

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

-你看起来不像是来照顾我的。

林均主动按下熄屏键，心里不无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