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吴（1 / 2）

郑旦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入了她阖住的眼皮下。西施往过来抬眼睛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她的唇瓣有些在抖动，心中生出几分异样情绪。

她当然猜不到郑旦究竟在想什么，郑旦此刻满脑子都是西施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愫。年少慕艾自然是正常的事情，可她偏偏是在被选中去往宫中的路上突然开了情窍。

西施听话地把耳朵凑到郑旦唇边。郑旦的眼睛才缓缓睁开，嫣红的嘴唇轻动，吐出了几个字。

“什么？！”西施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推了一把似的，支撑着半蹲的身子的两条腿猛地一软。郑旦眼疾手快地伸手拽住西施没让她真的软倒下去，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恳求似的眼神，“郑旦姐姐，你定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这句问句让郑旦心中一惊。西施这样含蓄的人问出这种直白的问题来，定然是想要自己对她的猜测做出肯定。郑旦却不能如她所愿地顺着她的话说，只是眼神里带了些清冷神色，“你觉得我会特意捏造一个有关这种事情的谎话，只为了同你开玩笑么？”

范蠡私下同郑旦讲这件事情，必然是不想提早让别的人知道的。但在郑旦眼中，西施这里却不同。前世里，被送入吴国，真正被吴王夫差宠爱，在两国之间起到了作用的只有西施。

郑旦觉得自己是个拎的清的人，家国大义总要比儿女私情更重要一些。她抬眼看向西施，正要开口劝慰，却被西施的表情止住了话头。

她此刻神情，与前世里与范蠡私下谈过之后，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状态。郑旦隐约发觉，西施前世被范蠡亲口告知这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般情况？

郑旦突地想起来，前世的时候，西施好像也有些有意无意地引起范蠡注意的模样。难道说前世的时候，西施也曾对范蠡起过这种心思？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一旦深想，记忆里的各种事情就越是往她理解的方向开始偏移。看着西施逐渐颓丧起来的神色，心中不由也生出几分怜悯来。

如果前世也是这样轨迹，那么西施的一生过得可以说是遗憾了。身为一个女子，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本来就已经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了，倘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还不能自己选择，无疑是一件更加不幸的事情。

郑旦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究竟做得是对还是错，“夷光……”

“本来就是些没边没际的妄想，我心里门儿清呢，”西施却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劝慰，“郑旦姐姐，你不用担心我。”

她嘴里说着不用郑旦担心，郑旦却因着她这句话生出了内疚感，开始怀疑自己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究竟是否合适。倒是西施像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只是脸上的微微苦意并没有被藏起来，让郑旦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或许知道得越晚，痛苦的时间就会更短一些。郑旦看着西施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事情你也知道了……且回去吧。”

西施听见郑旦这句话，像是终于被释放了一般，本来想要勉强做出的神色一瞬垮了下去，甚至连郑旦都没有招呼，而是自己一个人神色恍惚地走了回去。

郑旦看着西施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子悲伤情绪，西施与她虽然不同，但她却明白，自己隐约的美好期待突然被通知它不过是一场没来由的妄想，任是谁都不会太过好受。

这其中诸般滋味，郑旦并不能够确切懂得，也就没法子真切地安慰到西施。出越入吴可以说是她们的宿命，没办法改变的话，也就只能接受。

西施并不像郑旦一样确切知道未来的诸多事件将会怎么发展，也没有什么坚定的信念，却最终还是要被推上一艘不知会不会沉没的大船，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这样轻易地接受。

后来的一段时间，西施显而易见地沉默了下来，甚至与郑旦说话的时候都常常心不在焉。郑旦有心要开解她，可是不知缘由的开解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