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1 / 2）

夫差素来是个果决的人，才同郑旦说了要去越国的事情不到半个月，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在这一场覆盖了姑苏的雪消掉大半的时候，便有一队车马朝着会稽的方向赶了过去。

在郑旦预料之外的是，被夫差带着去往会稽的一行人里，除了她与西施，还有当年从越国来的其它六位美人，竟是一个都不曾落下。夫差素来不是流连后宫的人，这几年来，夫差又做出一副专宠西施的模样，恐怕与其它六位美人都没怎么见过几面，这次却是带上她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或许没有想法便也是最大的想法了——至少对于那些美人来说是的。因着夫差这番动作，让过去那几年没怎么被关注到的那几位起了些心思。车队走了没几天，大致是黎明时分，郑旦便听见外面有了动静，约莫是女子的哭泣声，极低，却又十分抓耳朵。

一行美人各有各的车子，郑旦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打发桂姬出去问，桂姬却没听话地去问，反倒是有些隐秘地笑了笑，“奴婢不敢去问，问了怕被打回来。”

听她这说法，便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郑旦看着她若有所思，自觉想通了一些什么的时候，桂姬已经忍不住把话说了出口，“您看别人，哪怕是被厌恶也要去同大王谈几句天。”

方才郑旦灵光乍现时候，便心知桂姬必有此抱怨。这会听见她真的抱怨出来，郑旦也不由笑了，“天倒是谈上了，不照样是招致厌恶了？”

桂姬却不以为然，“好歹也是有了动作，总好过您这样把人推出去。”

郑旦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似乎是不太想搭理人的模样，伸手掀开了马车厢侧的帘子，恰看见一干侍从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探出半个身子的夫差眉头紧缩，远远看上去便不算是很愉快的模样。

许是想着桂姬方才的话，郑旦把手中的帘子放下，转眸看向桂姬，“倘你觉得自己有能耐，大可趁着这会儿把大王喊过来，你看他是否乐意。”

郑旦猜方才是有人触了夫差的霉头，这会儿要桂姬前去，恐怕她难免会被迁怒。索性郑旦本也有些想给桂姬一个小教训的意思，便没提出这一点。

但桂姬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掀开马车帘子稍一探头，便明了了郑旦的意思，把头又缩了回来，“美人想责罚奴婢？”

郑旦笑而不语。

“想叫大王责罚奴婢，美人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轻了一些。”郑旦这略带小小惩戒之意的吩咐却没让桂姬退缩，她略有深意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马车。

桂姬的离去让整个车厢里都寂然了一些，郑旦苦笑着摇摇头，靠着车厢边缘阖上了眼睛。却不想桂姬不在了，却还有另一个人，“美人看上去不大高兴。”

时月说得是实话。自那日以后，郑旦总是这样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哪怕是笑着，也带着一层朦胧的阴翳。

只是郑旦却不大想提起这件事情，整个人都懒懒的，回应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才走了一个多嘴的，你总该学着安静些。”

“整个吴宫里，同桂姬最近的就是奴婢，奴婢不替她说话，美人倘总不原谅她，”时月难得有这么多话，“奴婢总会担忧。”

“既然这样担忧，”郑旦眼皮都不曾抬起来一些，“你可以同她一同过去请大王过来。”

这便是没得商量了。

时月或许是心知哪怕自己再说什么，郑旦都不会改变主意，干脆便默默垂下了眼不再说话。这位美人的脾气向来不算太差，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却容不得他人置喙，也不知道桂姬究竟是哪根筋没搭对，偏偏要逆着主子的心意，在这种事情上这么固执。

见时月自觉地安分了下来，郑旦唇角弯了弯便又靠在了车厢上，懒洋洋地，仿佛下一刻便能瘫成坐垫上的一滩水似的。

可她这分安宁并没持续多少，未几便听见外面人刻意压低了的问话声，约莫是怕吵到车里的人，“听说美人身子不大爽利，陛下着臣来打问。”

郑旦眼皮抬了抬，却是一副不大想说话的模样，用左肘动了动时月，时月会意，连忙主动开口回道，“美人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冬日刚过冷了些，劳您走这一趟。”

时月这话说得可以说是没什么错处。郑旦听见她这番说辞斜睨了时月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又阖上了眼睛，默认了她的处理方式。

外面的人得了这样的回应，也不好更进一步问下去，说声告退便又离去了。等外面的人声音彻底消失了，时月才有些讨好意味地冲郑旦笑笑，“多谢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