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打从平乐还未进府,文姨就来与裴式玉说道了,裴式玉镇定自若的打着官腔,说大抵是心有愧疚芸芸让文姨这般去回复了奶奶,其实内心早已开了锅。
他若有八分欣喜,就有二十分的惶恐,他现下倒是有些宁死不饮盗泉之水的觉悟了,之前一场求而不得他活活褪了一层皮才稍缓一些,若是得而复失怕是真就一命呜呼一了百了了,还不若就此收场,还能苟延残喘的服侍祖母左右。
想通关节,便依例练武,平乐来时裴式玉正打着赤膊在做俯撑,乍见平乐急急用外衫罩住残臂,这是平乐第一次见裴式玉赤膊,裴式玉性子原就老成持重,每次相见便是腰带都不会有一点折痕,平乐忍不住直勾勾的看着都忘了避让,嘴里还忍不住啧啧称奇,这裴式玉面皮儿虽不是很白,但比起身上来那真算是白面小生了。
男子久经锤炼的身体精瘦硬朗,平日穿着衣物不怎明显,炎日下那附着着皮肉的一层汗水似被烈日烤出的油水一般,将裴式玉的线条勾勒的更加鲜明,平乐的眼神来来回回巡视着,从肌肉贲起的上臂到他腹间那些她叫不出名儿却块块分明的肌肉,忍不住暗暗赞到“裴郎,甚好甚好!”
裴式玉残身被这般盯着,很是不自在,用外衫将残臂捂的更紧,见平乐呆站在那儿竟丝毫不知避让,想必她是被残臂的丑陋吓到了,毕竟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残臂丑陋不堪,与完好的左臂相比,可怜薄削的皮肉包裹着断骨的形状,断缺处大块的疤痕纠结扭曲,不论他再如何努力勉力锻炼却始终在萎缩的这残臂,薄唇抿的死紧,几乎不见血色。
“草民残身恐污凤目,还请长公主回避则个,先去厅内稍事歇息,待草民整好仪容自去请安。”
平乐念念不舍的转身回避“裴公子不用如此见外,你我早晚会是共结连理……”
话未说完,裴式玉几个跨步就到了她身前,抓着她的手臂将她身子调转过来。
这楚锦鸾究竟将他裴式玉当作什么?宠物么?心血来潮时逗弄一番,意兴阑珊时挥之即去?“你们皇家,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楚锦鸾,你月余前还冷语冰人,更何况你现下不还有一位一见倾心的驸马?如然无他你不是世味嚼蜡,人生如沙?莫不是我祖母使了什么手段,但请公主放心,裴某稍后便去言明祖母,定不会再困扰公主一分一毫。”
平乐现下心跳的死快,裴式玉直接将长衫扔于原处,现下是裸着上身站于她前,列祖列宗啊,这裴式玉以前明明还矮她半个头,什么时候开始竟有这般高大,男子身上散出的热浪比烈日更是难耐,平乐虽未尝过云雨巫山之乐,但对于怎么去巫山到底还是略懂一二,脑子里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勾勾缠缠,呼吸间裴式玉身上清冽的皂角味儿让她不敢多闻,因为紧张原就有些不适的胃开始抽搐,几是本能的反驳裴式玉。
她说的虽是心音可对于裴式玉来说却觉得她说的是笑话,“是么,那么公主既现下若此中意裴某,那么裴某确也不该有所隐瞒。”两指钳住平乐的下巴,将她的脸拉近自己的残臂。
平乐是见过这残臂断裂的时候的,十四岁那年春猎,女眷小儿们应在篷内等候,平乐却被一只雪白的小兔勾了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发现平乐不见的璇若不敢声张,偷偷禀了她皇弟和裴式玉,不知怎么的,围猎场中竟跑进一只黑熊,春天刚醒起来觅食的黑熊凶猛无比,行动又极为迅速,裴式玉为了护她被黑熊一掌拍落于地,生生被扯咬断一臂。
埋于平乐记忆深处不愿回想的片段被这些纠结的老疤唤到眼前,黑熊身上腥臭的体味,熊掌拍击时裴式玉骨骼断裂的声音,被黑熊咬住撕扯而失去血色的断臂,满面血污奄奄一息被按于熊掌下却还呢喃着“锦鸾莫看。”的裴式玉。
追寻着裴式玉射出的信号而来的士兵们虽合力射杀了黑熊,但是裴式玉的断臂却是回天乏术,那是平乐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挨过父皇的巴掌。是了,她就是如此任性,所以当父皇要下诏书将她许配给裴式玉时候她抵死不从,她还说了些什么?恶心?丑陋?她认他做义弟,以后但凡他开口她必还他一臂?
平乐心绪翻涌,张口想告诉裴式玉这只残臂一点不丑,是她自小被宠坏了,略被指摘便起了叛逆之意,老太君喂下去的那些个儿辣汤麻水便起了效果,平乐“哇”一声吐了出来,裴式玉的脸色真真精彩纷呈。
璇若觉着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这景象,衣衫松垮的裴公子捻着长公主的后颈似要踏破天地般气势汹汹的走来,公主虽以帕掩口但嘴角仍可见些许水渍,璇若看着憋笑的明庆,心知他大抵是在打腹稿“裴公子怎生的火气,可是我们家的姑娘嘴上功夫不够劲?”
但很快明庆就收了笑意,他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如此盛怒,自己怕是要受池鱼之殃。
平乐急急解释却还是被裴式玉请出了院门,平乐委屈巴巴的回了马车,芸姨还硬要惹她,“公主晚上不留膳了?”平乐登时眼泪就快憋不住,泪眼汪汪的看着芸姨,芸姨心下大跳,这般惹人怜的模样怎么不在式玉面前展露呢,哎,这两个孩子,尽瞎折腾。
进了马车平乐抱着璇若的脖子就哭了起来,五味杂成啊五味杂成,哭的泪眼婆娑的时候,竟见到璇若掩在衣领下的脖颈儿上的一处粉痕,以前的平乐不懂,现下的平乐难道还会不懂,联想到璇若诱骗明庆娶假亲,毅然拔剑自绝于人世的行为,平乐更是百感交集,搂着璇若哭的更放肆了“璇若啊,我以前怎就没看出来,你原是个净干大事的呢。”
璇若感觉自己最近快秃了,最近长公主的言语实在是参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