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 2)
“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的,布莱顿先生,你的手术就安排在下周这个时候。”
“下周?!你的意思是下个周二?这么快……”
……
各项身体检查和数据测量过后,卡尔·布莱顿一手划着轮椅离开体检中心时仍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效率似乎也太高了,使得他原本生出奢望的心思又有点飘忽了起来。
他今年二十九岁,自二十二岁参军整整六年,服役期间表现优异曾多次立功。
然而,本来光明的前程,却因一次意外而彻底划上了句号。
他在一次海外救援行动中遭遇飞行事故身受重伤,虽然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落下不可逆转的残疾,右手自腕关节以上、双腿膝关节以上被全部截肢。
最好的年纪,身体和职业生涯突遭重创,生活一落千丈,未婚妻也离他而去。
政|府近几年施行减赤,军费方面削减的结果是军备支出不降反升,退伍老兵的福利却首先难以保障。
在军方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只是个拖累、是个吞钞票的无底洞。
面对从天堂掉落地狱的落差,他无数次想过一了百了。
但他不甘心,无论多难,他也要活下去。
想尽一切办法克服身体上的行动不便,除了积极社交不让自己自此颓废、与社会脱节,他也努力为自己争取权益。
但现实是,再多的赔偿、再多的荣耀和尊崇也换不回他的手和腿、再也换不回曾经的生活。
……
当卡尔·布莱顿在退伍军人事务部一次互助分享会上拿到那份传单时,第一反应是想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
某某科技公司的一个面向残障退役军人的公益项目,只需支付部分手术费用,就能实现断肢‘重生’。
多么蹩脚的诈骗套路。
手术费也就拔个牙的价钱,谁能信?
他甚至恶意地揣测了一下会不会是什么地下研究所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的阴谋掩盖借口。
人的肢体残缺是不可能再生的,虽然有人研究也确实曾经做到,他一直在关注相关新闻进展,但结局是那个也曾在军队服役过的生物学博士把自己作成了丧失理智的蜥蜴人怪物,因犯下重罪进了监狱,而可悲的是,在再生血清失效后他恢复成人形,断肢仍是断肢。
有了希望之后被夺走,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深的绝望……
让他克制住冲动没有当场扔掉的原因是,发给他传单的人是山姆·威尔逊。
在他认识的人里,谁都可能不靠谱,但其中不包括山姆。
他耐着性子把宣传资料看了一遍。
其实不是重生,是相当于肢体再生般的智能仿生义肢定制,但那些相关的技术和科技之类的介绍他看不懂,只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市面上有商家生产性能极高的仿生义肢,但同时价格也高得让普通人望尘莫及,他根本想都不敢想,而伤残军人的医保只覆盖到最基础的义肢维护。
什么样的公司才会烧钱推出这样的项目,是疯了吧?
……
让他对这件事稍微产生了一点现实感的是,要成为志愿义肢接受者还得经过严格的背景筛查,有过严重犯罪记录的不予考虑。
但说实话,这条件有点多余,伤残成他们这样的基本也没本事去犯罪了……
此外,不论男女,不论年纪,只要是有服役背景的残疾人都具有申请资格。
所以,纯粹是有人想烧钱……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递交了申请。
负责给他们面试登记的业务联络人寡言少语得像是一尊忧郁而冷酷的雕像,这就是这人给他最直接的观感。
山姆说他也是军队里的人,但他觉得他又像,又不像。
和他们这些糙老爷们相比,他有点太干净太精致了。
但他身上有一种气场,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身为同类却能感受得到,那是上战场厮杀过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凌冽气质,即使他足够内敛,也无法尽藏。
“事实上,我个人认为并没有面试的必要,只是,这是公司要求。”
詹姆斯并不像外表那般不近人情,说着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人还隐隐无奈地笑了一下,站起来和自己握手。
“我衷心希望你能重获健康,而且也坚定地相信这一点。”说着他看了眼自己的手,继续道:“因为我就是这个项目的第一个受益者。”
卡尔心中一震,目光看向他的手,又不着痕迹将他打量过一遍,根本没有哪里异常。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
卡尔·布莱顿不确定的心中突然死灰复燃般生出了一股灼热。
……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
麻醉药效过后,卡尔·布莱顿睁开眼睛,然后一眼看到了,他的脚趾头。
他抬起手,看到腕上包着纱布,除此之外,右手完整无损。
“先生,我们建议你先等创口愈合以后,通过一段时间的锻炼适应之后再尝试行——”
卡尔置若罔闻,自顾翻身下床,愣愣地自语:
“我能感觉到我的腿……”
他无法抵挡这种冲动,赤着的脚掌落地时感受到地砖的冰凉,心脏猛然跳动起来,不顾旁人的阻拦拔腿就往前走。
“哐当——”
因为太久没走路不适应,不可避免的他摔了个扎实,还带倒了一个架子,医护人员很快围了过来。
但他再次把他们挥退了,他并不沮丧,甚至欣喜若狂,因为他感觉到了下肢的痛楚。
他们不会懂,在今天以前,对被幻肢痛折磨日久的他来说,这种真实的痛楚甚至是一种奢望。
他坐在地上,缩起腿,愣愣地看着自己抓握着钢架的新手掌,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喉结耸动了一下,接着就无法自控地哽咽出声——
一个铁骨铮铮的大汉,咬牙挺过了无数挫折痛苦,在得偿所愿的一刻来临时突然泣不成声。
“别管我,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用衣袖擦掉脸上湿润,在微微适应了之后,再次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没有再莽撞,而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右脚向前跨了一步。
他没有摔倒。
压抑住内心喜悦,卡尔·布莱顿继续前行。
一步比一步快,一步比一步稳,他成功地在没有拐杖、没有轮椅、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一个人走到了病房另一头。
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这一幕太令人动容,虽然不听话的病人让人头疼,但这一刻,他们由衷地为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