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旧燕(1 / 2)
宇文祥全身发烫得惊人,然而自己却仿佛被置于冰窖般,寒冷不已。昏昏沉沉中,只觉得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快速弹开。接着耳边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与嘈杂声,随后自己的神智便被河水淹没般渐渐渐沉下。
是夜,宇文府灯火通明,此时在正殿宇文祥的卧房聚集着一大堆的人。
“秦太医,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吴管家焦急问道,抬袖子抹了把汗。他刚从厨房里张罗完,正要去找合庆,转告他们二人饭菜皆备好,脚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合庆一声惊呼。
秦太医是随合庆出降的医官,在太医院一直低调,医术却很是不错。由着没什么特别的人缘,也就被安排着随合庆一起来到洛阳。
上次王玉锦闹事的时候,他也瞧见了,然而宫廷太医无允许不可随意替低位的人瞧病,他只听合庆吩咐。因此那次,合庆未召他,他也就没出现。
秦太医收起诊脉的小垫子,沉声道:“王爷之前感染了疫症,身子刚才病关走了一回。虽说是好了,但体力精气已经耗费了不少,加上王爷劳心劳力地指挥治灾,又马不停蹄地奔波回洛阳,定是路上侵染了严重伤寒。如今王爷不可再费神,需静养,将身子底养好了才可。”
合庆坐在他床边听完点点头,抬袖看宇文祥,又问道:“秦太医,本宫看他眉头紧锁,是不是梦魇?”
秦太医恭敬回道:“伤寒重些,人就昏迷。王爷现在想来浑身发冷,应是很难受了。至于梦魇,那也算是症状之一。”
合庆吩咐道:“好,那劳烦秦太医替豫王好好调理。”
秦太医拱手福身:“那是自然。七公主放心。”说完,又补充道,“七公主,现在臣要给王爷施针,还请公主移玉趾至外堂等候。”
合庆疑惑一下,想着也许是秦太医怕人多杂乱,于是道好,带着人去了外堂。
屋子里,只剩下秦太医一人。
他见门关上,背着手转过来叹了口气,打开针灸布卷,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针,在烛火下凝望,随后二指掐住,正要向宇文祥胸膛一穴刺去。
“秦太医…”
突然,宇文祥猛地睁开眼,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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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合庆坐在外堂椅子上,看着门庭外的绿油油的树枝子,直到七巧端来一杯花茶递给她,她才回过神来,道:“里头怎么样了?”
七巧摇了摇头,抱着茶盘道:“没听见什么声音,应是还没完事。”
吴管家与林奔立于殿的两侧,准备随时等候传唤。
合庆叫他们先去下去休息,奈何那两位皆是忠仆,定要在这儿等着。
她一看,索性做罢,吹了吹茶,低声对七巧道:“七巧,你说,洛阳封城那事,要我亲自对宇文祥讲么。”
七巧没主意,皱了皱眉道:“主子担忧什么呢。”
合庆不语,她若是亲自告诉宇文祥皇兄封了洛阳,就怕让皇室与藩王生了间隙;若是不告诉他,那等到日后,他知道了此事,是否会怪自己隐瞒他呢。
她揪不准这个时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下宇文祥还昏沉着,也不好去问他是否知道了此事。
而林奔,他是宇文祥的心腹,若是问了他,那必定也会传到宇文祥耳朵里,也就没有区分了。
合庆啜了一口茶,举棋不定中。她抬眼见林奔颇为担忧地看向内屋,放下茶杯道:“林护卫放心,秦太医的医术很好。”
林奔抱剑:“属下不敢。”
合庆道:“你从京中过去的时候,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林奔愣住,道,“不知殿下说的何事?”
合庆微笑摆首道没什么。
一阵夏风扑入堂内,垂起合庆的衣袖裙摆,她不知怎的,竟突然觉得一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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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中,秦太医执着针,见宇文祥突然醒来,着实一惊,忙起身拜他,道:“不知王爷已经醒来。”
宇文祥半撑着床起身,抬起右手,用中指和大拇指捏了捏自己两处太阳穴,道:“刚才其实就半昏半醒,并未睡去。”
秦太医道:“臣已经禀明公主,为王爷施针。”他见宇文祥脸色微蜡,道:“臣多一句话,望王爷见谅……”
“秦太医讲。”
“王爷此次伤寒为小,但实则是焦虑过度,引得心中烦绪积压,伤了精神……” 秦太医复道:“望王爷,宽心。”
他将那“宽心”二字压得重,仿佛是语重心长劝慰一般。
宇文祥却笑了出来,随后道:“本王如何宽心?洛阳封城,皇上竟发了急令密函,也多亏秦太医相告,本王才可以及时得知此事!”
秦太医垂首,“老王爷对臣有知遇之恩,臣一入宫门,无以为报。愿随合庆帝姬出降,留侍左右,以绵薄之力回报王爷……”
烛火映在宇文祥的脸上一跳动,他抬起眉道:“还未多谢太医,此事就不必让七公主知道。”
秦太医道是。
原来,秦太医早些时候得了宇文善的赏识,得以入太医院当值,他与宇文府说来也算是早就有些交情了。
宇文祥看了看他,移开眼神沉道:“本王有一事,想和你当面问问,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现在,” 他看向他,“望秦太医如是回答。”
秦太医双手做礼,袖子被甩得一扬,道:“臣定知无不言。”
“好。”宇文祥眼神黯沉下去,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看起来像是病中强撑,道,“秦太医一直在哪位妃嫔处当值?”
秦太医答道:“如今的从太妃处。”
宇文祥点点头,这和他知道的一样,看来秦太医是如是相告。
“那你可知,本王的父亲,在从太妃处食用碧涧糕一事?”
秦太医听了宇文祥直截了当的问话,将头埋得更深,他低声道:“确有此事。”
宇文祥目光犀利起来,问道:“本王之前信中叙述的父亲回洛阳后,缠绵病榻的的情形……宫中是否又此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