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遮目(1 / 2)
客房内,宇文祥手中的瓷杯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顺着王玉锦的食指看去,那分明指着座中的合庆。
“七公主的养母从太妃,素来爱吃碧涧糕。那日老王爷用了扶玉殿的点心,再也没有用过其他东西。”
烛火一跳,合庆忽地睁开眼,嘴唇紧紧抿着,凝视眼前那一根手指。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老王爷之死能和宫里扯上关系,竟是直接导向了她的养母从太妃。
她这个养母说到底,还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即便从太妃平日里会多偏袒些六皇姐福康,合庆究竟还是她半个女儿,这关系也是挣脱不开的。
王玉锦缓缓放下手,沉声,“王爷,若想知道事情的实情,怕还是要问问七公主了。”
房里是极其难耐的安静,仿佛能听见旁屋里头滴漏的声音。合庆能感觉得出来,宇文祥在看着她自己,那一道深沉的目光,从侧面投在她的脸上,于是她心里也感到了一阵凉意。
倒不是怕他。
合庆平日里看得出来宇文祥对自己的好,她从小是个缺爱的,自己冷惯了,突然给她一些温暖,她反而不适应,觉得不真切。来到洛阳久了,宇文祥对她的样子,她也一清二白看在眼里,一开始她确实抵触他,但是时间一长,她竟也习惯府里头有个他了。
若从太妃这事情是真的,那他会如何呢?
合庆不敢想的正是这个。
“本宫及笄之后,就独居芳德殿,并不在扶玉殿住了。除了晨昏定省,本宫很少去那边。对于此事,本宫不知。”合庆恢复了一丝微笑的模样,微微侧着头,倒是想听听玉錦接下来会说什么。
玉錦柳目凝神,缓缓道:“这倒也是。七公主虽然是从太妃抚养长大,但终归不常住扶玉殿的。”
合庆垂目,她听得出来,玉錦这话是故意说给宇文祥听的。不管怎么样,她和从太妃之间还有一层养育之恩,这是提醒着宇文祥,她可能会为了维护从太妃而朝他撒谎隐瞒。
宇文祥听完那些话,看了玉錦一眼。这个京城的王姑娘,真是很会挑拨离间。他自己本身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看人看得颇为准确。先不说这事情确切与否,他倒是先瞧出来,这个王姑娘到底是想把他的怀疑往合庆和宫里那头儿引。
“王姑娘,此事关系重大。污蔑后宫妃嫔的罪名,一个户部尚书可是担当不起的罢。”宇文祥眼波冷冽,手指慢慢敲击着桌子,像是提醒她什么似的。
玉錦听了这话,脸色微白,这才意识到这事儿的严重性。抬眼看了看宇文祥,见他目光如炬,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索性自己心里一横,“扶玉殿的宫人亲眼所见,老王爷食用了数块儿碧涧糕,又饮了几杯春茶。然而从太妃,却一口都未进,这又如何说得呢。”
“从太妃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宇文祥沉默一阵,开口道,“父亲与宫中妃嫔素来没什么交往,对于后宫之事,他从未提及。按理说,他与从太妃无冤无仇,王姑娘这话缺了些道理。”
“无冤无仇么。”玉錦反问道,看向合庆,神色怪异地说道,“这倒是要请七公主讲讲了。”
“王姑娘想从本宫这儿知道什么?”合庆面不改色地沉声道。
“当年外藩欲再次求亲,宫中人人皆知,唯有当今太后的五公主寿昌帝姬与从太妃的六公主福康帝姬是合适的人选。到底由哪位公主出降,成了朝堂上争执不下的问题。然而,到了最后,此事被圣上搁置拖延下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合庆闻言后,点头,道:“不错,确实宫中有此事。”
玉錦看向宇文祥,坚定道:“父亲当年也在场,那时候,老王爷亲自开口力荐,择从太妃的六公主为和亲人选的。”
合庆心里冷笑,这可真是很好。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玉錦这逻辑条理都极是清晰,想来是准备了一路了。哪怕没能成了她自己的那感情的事儿,她也已经想好了要将这些话同宇文祥说之。
合庆不想发作,因为这事情的内部牵扯,她本来就不知道。若是当下发作起来,反而更显得是自己跳脚。但是,玉錦说到了那地步,明摆着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养母忌惮老王爷的进言,于是在碧涧糕中下了毒。
现在她无话可说了,也懒得辩驳什么。三人对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纠缠下去只会更没有答案。合庆不语,只是端坐在坐上,似是一棵高傲的桂树。
外头夜色低迷,她也不知道今晚有无月亮,只是觉得这一盏盏烛光,将屋子晕染得模糊压抑。
宇文祥不由自主地揉着太阳穴,终于低哑地开口了:“王姑娘怕是舟车劳顿,累得糊涂了。”
“王爷!你说什么?”玉錦忽地起身,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