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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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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把病痛与宁树联系在一起。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属于凡人的厄运,是如我这样庸庸碌碌的人避之不及却挥之不去的罩顶乌云。一直以来,宁树给人的印象都太过完美,也太过强大了,我总会忘记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以至于哪怕他明明就在我身边,我依然觉得缺乏实感。

他像是那种,本该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大英雄,受世人拥戴,连苦难都要为他绕路,一不留神来到现世中,被我走了大运遇见了。

于是我愈发想不通,那使他无论置身何处都分外醒目的外貌,怎么能是出于疾病?设身处地,如若我是上帝,是绝不会舍得碰坏他哪怕一根头发的。

我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把自行车搬进了后备箱,一抬头看见咖啡店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跑过来,隔着半降的车窗,双手捧着什么东西递给了车里的宁树,肢体语言传达着对他的崇敬。我把车后盖压了下去,等风把身上的汗吹干了些才绕到车前去。

“我自行车挺久没洗了,你后备箱肯定要被弄脏……”当我拉开车门看见副驾上那盒芒果班戟的时候,我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话都不会说了。

“有心”说的就是宁树这样的人了吧。

“脏就脏了,我又不拿它睡觉。”随后他看我一眼,饱含不加掩饰的促狭:“我不收费,你可以先进来,再对着我继续发愣。”

我转开目光,非常平静地说“哦,好”,抱着甜品盒子坐好了,还没忘给自己拉上安全带——丢人的次数多了,我俨然已经丢出了境界。

“宁树,你肯定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吧。”

“嗯。”他翻下遮阳板,声音被车载冷气泡得凉丝丝的,模仿我的句型:“那你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那招你喜欢吗?

我堪堪咽下了这个涌至嘴边的问句,为自己居然产生这种念头而感到难以置信——想什么呢北植,疯了吗?

“说吧。”

他变道,驶入绿荫遮蔽处。窗外斑驳的光点时而投射下来,被隔热膜过滤了明度,灰蒙蒙地掠过他眉眼,像某个叫不出名字的电影长分镜,被我用双眼记录。而值得窃喜的是,这是仅我一个人看到的景色。

“说什么?”我明知故问,有心让他和我多说几句。

“说你想和我倾诉的,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建议的东西。”

我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开始和他讲我和西柚的故事,表达能力大概不足,中途有好几次为了组织语言而产生的停顿,却还是词不达意。

除了面无表情以外,宁树脸上常见的神色基本只剩两种,一是犯困,二是不耐。连我自己都被这毫无逻辑可言的叙述惹恼了,用力往椅背一靠,懊丧得不想说话。反观宁树,他却没露出以上任何一种神情,反而略作思索,抽丝剥茧出我真正想要表达的中心内容。

“所以让你苦恼的是,你认为自己没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可以用来表明你的态度,能既不会让她觉得你在敷衍,又能最小化她还没表白就被拒绝的难受。”

我看着他,用的是毫不回避的那种直视,因为躲闪的视线不足以表达我此刻感受到的冲击,喃喃道:“如果哪天我一夜暴富了,第一件事就是雇你做我的代言人。”

“我不贵啊,”他食指轻敲方向盘:“不过以后涨不涨价可说不准,你不妨现在就开始收买我。”

讲个笑话:时装界最具含金量的新生代设计师兼DC董事长说,他身价不高。

这人正经话总是说不过三句,我揪着甜品盒上的缎带,可明知如此,还是没忍住继续征求他的建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理由才足够充分?”

毕竟你一看就经验丰富。

“问对人了。”

宁树分明看着正前方的路,可我觑着他嘴角似笑非笑的那个弧度,总觉得我在心里嘀咕他的话被他听见了。

“很简单,你只要告诉她,不是她不好,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说:“喜欢这种东西由心而不可控,不是说停就能停。可在被对方正式拒绝之前,哪怕明知道是一场单恋,人还是愿意抱有那一点侥幸。”

“可是,”我有点儿犯难:“这不是骗人么?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宁树没有回答,轻车熟路地穿过通往我家的曲折窄巷,我只当他需要专心驾驶,就自己接着琢磨,直到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

“到了。”我说,等他把车停稳了才解开安全带,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多谢你了。”

“没有么?”

我一条腿已经迈出去了,却听到他在我身后这样说,我回头,刚想问“没有什么”,下一刻却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久前中断的那个话题。

他总爱用笃定的语气发问,倒弄得我不太有底气:“没有……吧?”

他也松开了安全带,低头点了一支烟,在徐徐升起的烟雾里转头看我,目光隐约沉了几分:“真的没有吗?”

他的嗓音低沉而缓慢,像一把柔韧的丝线,四面八方地缠绕着我,牵引我向他靠近,毫无还手之力。

“我,不知道……”

这种形容或许夸张,但那一刻我当真有中邪的错觉。视线难以自控地黏连在他夹烟的指间,想象着他用它们抬起我的下巴,触感冰凉,像是永远热不起来那样,拇指按在我唇间,说:“借我取个暖。”

走神只有一瞬,我被这过于逼真的画面吓得忘了这是在车内,竟当场站了起来,头部重重地撞上车顶,又捂着后脑勺跌坐回去。手背上忽然落下重量,冰凉而又不容拒绝的强硬,正是我刚才臆想中的触感。

宁树单手扣着我的后脑,面色颇为不善:“松手,我看看。”

这要放在平时我根本没胆儿忤逆他,可当他倾身靠近,雪松寡淡的香气滑过我鼻尖,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咬紧牙关的声音,如果我是只猫,这会儿必定毛都炸起来了。

“没事儿,不怎么疼。”我不想用屁滚尿流来形容自己跳下车的动作,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贴合的描述了。

我忍住想要抱头痛哭的冲动,用尽量自然的神态说:“谢谢你送我,路上小心。”

他咬着烟,一语不发地看着我,一只手还腾在半空,眼神仿佛在说“给你一次滚回来的机会”。我果然还是不敢果断地甩门离开,就趴在车窗上,平复了一下心情。

“下周**有空吗?”我脑袋快要痛死了,却还要在他面前克制住龇牙咧嘴的冲动。“是我们的话剧半决赛,本来想等决赛再邀请你来的,但是我们可能这回就要被淘汰了。”

“你……”我指尖扒着玻璃,往前凑近了些:“来吗?”

宁树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噙着一点食肉动物般的凶狠。我往后缩了缩脖子,嘴上说着“那算了”,人却没动,还挂在他车窗上,期待他能答应我,又不肯流露出任何一点期待应有的神色。

宁树长长吐出一口烟,忽然一推我脑门,并不用力,像是无奈极了:“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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