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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来自李女士出院后,我和苏羌见面的次数就变得屈指可数,面对面的课后辅导变成了手机通话,忽然见不到他人,我还有点不太习惯,也不禁让我怀疑起他那番“近水楼台先得月”言论的可操作性。随即我又迅速摇头,想起李女士当日拒绝时毫不犹豫的态度,对于自己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念头致以严厉批评,一转头就加倍地讨好我家娘娘。
“语文进步了很多呢,有好好感谢小苏哥哥吗?”
结果在某一天我刚把电话挂断,鬼鬼祟祟走出房间,一回头她站在我身后,抱着胳膊若有所思。我惊慌了,失措了,当即又一个猛回头——怼上了自己刚带上的门。
这可太刺激了。
我一边往血溅三尺的鼻子里塞纸,一边偷瞄对面正检查我作业的李女士,摸不准她主动提起苏羌的意图是什么——莫非她听见我偷偷向苏羌汇报她的近况了,这是在暗示我别每天和他联系?可听语气又不太像,还是说……她在隐晦地探听他的消息?
面对李女士看不出任何端倪的神情,我选择了保守的回答:“这个嘛,等小考完再说吧。”
她说“嗯,也快了”,然后继续翻阅我的习题,平静的眉眼仍旧无懈可击,我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叹的。
冲完冷水澡,我拧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护眼的护眼灯,回到桌前继续温书,坚持不到五分钟就一阵燥热,于是将袖子捋到双肩,踩着桌子搬出衣柜顶上落了尘的小风扇。我低头看手指蹭上的几道灰痕,搓了搓,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一举动背后的寓意:入夏了。
南方沿海地带春秋短暂,夏天总是匆匆地来,呼朋引伴携带热与潮湿,在烈日的包庇下特别嚣张,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可我真喜欢它,还有红红的大西瓜。
高考前一天我给“闭关修炼”已久的李子甜打去一通电话——大大小小的奖项她拿了一打,可谁成想,原本十拿九稳的保送名额最终却没落到她头上,气得舅舅差点带刀砍进校长办公室,所幸她本人并不怎么介意,还劝她爹算了算了。
别看我家李子甜心脏虽然比较脆弱,心态可是一等一的强大。
那边提示正在通话中,我一听那毫无感情的女声就烦,正打算挂掉过会儿再打,对面音色一改,忽然“喂”了一声。
我赶紧抬起落在挂断键上的拇指,学着姑姑对她的称呼:“李儿啊,紧张吗?”
“问你自己呢?”
她傲慢地反问,字与字之间拖得老长,游刃有余地:“你担心担心自己吧,要考不上一中得多丢人啊。”
我仿佛听见我那一片好心碎裂的声音。
一中的初中部是我们那儿最好的重点,招生人数相对也最少,还有机会直升同样是当地最好的本校高中部,因此竞争十分激烈。我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可我心理素质不太行,李子甜一针见血,登时就把我给打击蔫了。
“完了……”我欲哭无泪:“我开始紧张了。”
于是她在那头痛快地笑了起来:“哎呦你可别长大了,逗你真有意思。”
我:“……”
“长大”几乎是我的死穴,她还挺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她这么一打岔,我差点想不起另一件正事来,于是状似无意地问:“对了,武……那个大郎他,复习得怎么样啊?”
“你自己问他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李子甜的语气好像突然就别扭起来:“又不是没他号码。”
我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我联系过武大郎,断断续续好几次,可他每回不是回复说在忙,就是没听到,我总觉得他在躲我,倒显得我倒贴似的,气性上来,渐渐地也就不主动联络他了。
这感觉不太好受,我知道他们学业正是最繁重的时刻,这么抱怨挺任性的。但他明明说过不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给我打电话,还是用那样郑重的一叠承诺。
可我总觉得李子甜的情绪也不太高涨,不想在她临考前夕还拉着她倾诉烦恼,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最后我正色对她说加油,我说你闭着眼睛也能考上第一志愿的,在她听不出是否真心的轻快笑声里互道了晚安。
我握着沾上些微汗水的手机兀自出了会儿神,直到后背蒸出一层薄汗,顺着脊柱凸起的弧度滑落,才触电似的猛地坐直了,一回手把风扇拧大了一档。
就着年迈的风扇“吱哇吱哇”的怪响,我强自定了定神,继续笔下中止的习题。
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些琢磨不透的事情里,我也有自己的漫长征程,我不敢停歇,只能不断向前,再向前,向着看不清的终点。
尽管我真的有一点难过,就一点。
那年的六月过得格外飞快,来不及祝贺李子甜终于从繁重的课业中解放,我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自己硝烟弥漫的“战场”——小升初考。
我本以为我会紧张,考试前一夜还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可当我循着示意图,真正站在考场门外,感觉到的却是另一种陌生的情绪。那感受很新鲜,我一时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还不赖。
反而是一直以来都显得志在必得的杨一淳突然怂了,他从他考场跑过来,二话不说蹲下抱住我的腿,仰起头时露出一脸悲壮,仿佛我们将要奔赴的不是考场,而是刑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