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显王（三）（1 / 2）

“晚膳吃了什么？”大显王给她夹了一筷子的鹿肉，炙好的，带着香料的辛香和肉本身的鲜味。

一入口，只觉得汁水四溢，外面烤的微微有些焦脆，里面却红的带着血丝。

肉本身新鲜，又是最嫩的部位，在人间，算得上顶级的美味。鹿肉本身性热，冬日里吃它，再好不过。

她没回答，原是她自己也没在意过。谁没事总记着自己每日吃了些什么？

大显王眼神一瞥，身旁的女官便答道，“娘娘晚上向来吃的清淡，一碗清粥只吃了两口，配的小菜却动也没动，做的蛋饼也只用了一小块。不过瑶姬娘娘命人送来的火腿，娘娘倒是中意，略略吃了些。”

她这宫里的人不多，连这说话的女官，不过屈指可数。这女官也是皇后觉得不像话，后来另指给她的。

原先一个老嬷嬷并一个小丫头只在厨房，小丫头后来年纪长了一点便到她房里学着伺候。身边只一个姑姑，按理是教习姑姑，只教她懂规矩知礼仪。后来因为实在没人，便也下手做活，服侍久了也就习惯了。

有一个总领内侍官，宫中事便由他来掌管，年龄略大点。只因没根基，才来伺候她，在她这也总觉得低人一头，并不太甘心。

再一个就是黄门小童，因年龄太小，平日里也是贪玩的，总不见其身影。所幸她宫里来往的人不多，也是可有可无。

老嬷嬷姓陈，做菜也就一般，他们总嫌弃，平常想吃什么，按着每天分来的瓜果蔬菜鱼鸭肉脯，也是自己动手。

姑姑姓孟，先帝时选秀进来的秀女，家里有些根基，不仅识字，还正经念过书。原先是在太后那里服侍，恰逢太后薨了，随着去守灵三年。过了出宫的年纪，得闻家里也遭了变故，后来就自主留下不走了。之后孟姑姑就被派到桃姬娘娘那里当差，她从桃姬那里出来后，孟姑姑也随着分过来了。

小丫头叫盼儿，是陈嬷嬷的侄女，从小的时候就进宫了，陈嬷嬷去哪便都把她带着，如今已到了豆蔻芳龄。因被照顾的好，却有宫人不常有的娇憨和爽利，闲时孟姑姑也会教她读书写字。她倒也聪明，如今学的进益了，常常作诗供大家探讨。她这宫里得亏有这样一个爱闹腾的人，要不然就太静了。

灵倩是前年皇后赏给她的，也是她这宫里唯一像样的宫娥。上层的模样，上等的身量，比她更俏丽，此时年纪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灿烂的芳华，且言行举止样样谨慎得体。

灵倩是皇后身边的近婢，原先后宫之事多半经由她，地位自然不同其他人。她也是有品阶的命妇，只是未被大显王收用而已。她一来，连内侍官德公公也不敢打马虎，每日只瞧着她的脸色按她吩咐做事。

按理她该有一个这样的妙人，只是灵倩这样的，她却不配使得。所以灵倩做什么她从不插话，凡她宫中，事无巨细，皆是由灵倩来筹划料理，她不说，其他人更加不敢有意见。

原以为灵倩会眼高于顶，瞧不起她这宫里的人，却不想竟放下了身姿，真心诚意的为她打算。旁人也疑惑，就是要派个眼线，也不至于下此血本。大家都猜度是灵倩与皇后生了嫌弃，或者仅仅是看不起她，来打脸的。

她向来清淡不爱计较，大家便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每天的日子，似乎也挺安逸。渐渐地互相熟悉了，也习惯了，戒备心也就轻了许多。

“你胃口倒刁钻，其他还好，偏这瑶姬的火腿难得。先不说制这火腿需要她家乡的秘方，只这野山猪仅能用那孤山里的。”

大显王一向惜字如金，轻易不表露自己，可面对她总习惯的讨好，话自然也就多了。

“听闻那孤山是座仙山，是离仙界最近的的地方，还是天将雷神的居所。凡人是轻易去不了的，也寻不到那地方。瑶姬的家乡在那里，总有一些能人异士，捕得那美味，却是太难得。”

“雷神？”她自饮了一杯，听着名字熟悉，看着大显王，似乎也有些熟悉。仿佛当年第一眼看到他，这个名字就要呼之欲出，忽然觉得莫名其妙，才将这种感觉放在心里。

很多时候她很想问他，他们是否有过纠葛？因为她明显觉得大显王的心里也藏着她读不懂的事。

可这大显王还太年轻，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人。而她来人间已经三百年了，这三百年的事情她并没有忘记。所以，就算他们前世有纠葛，也不是这三百年之间发生的事。那之前，都不知他轮回了多少次，记忆早该淡漠了。

没有记忆真是烦人，索性什么也不要知道倒还好，偏要时不时的冒出些什么，想找又理不清，越想越觉得累。

“是呀，听说雷神是天上的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雷厉风行，所向披靡。只是他性格孤傲又刚烈，不通人情，所到之处必定生灵涂炭，万物不生，也算并非善神。”大显王见她搭理话茬，说话的兴头就更大了。

“大概他是惩戒之神，不能讲人情，天帝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一如你，这地上的王，你若下了命令，谁会违背你？”她说着又自斟了一杯，一抬手，已经空了杯。眼神虽落寞，但神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