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会(1 / 2)
第二日,秦凰秘密求见元徽帝,将从长央身上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上了报,元徽帝半信半疑地派人彻查了一番陈贵人的宫殿,竟当真查出一小块藏在床底下的麝香!陈贵人脸色大变,跪倒便求饶起来。
“臣妾……臣妾根本不知这是什么!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元徽帝也不成想自己这个向来荒唐的小女儿这一回竟真能端出案来,见陈贵人声泪俱下地一番求饶,又将人证物证对比了一番,气道,“你既然不知,这麝香如何会在你屋中偷藏?霍乱宫闱谋害皇嗣在前,嫁祸于人在后,竟然还威胁宫人做替死鬼,人证物证皆在,朕不想再听你胡乱狡辩!来人!朕以为你是个太太平平的女子,竟如此恶毒!”
陈贵人被这长长的一段罪名噎得无话可说,还不等她再替自己求饶,便有三个锦衣侍卫将她拖了下去,柔弱女子凄惨的求饶声越来越远,秦凰突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父皇,这陈贵人做出此等行径,难道问罪之前,不问一问究其缘故吗……”
元徽帝摇了摇头,“不论是何缘故,人证物证皆在,便是铁证如山!朕容不得这等霍乱宫闱的女子,凰儿,不可为其说情!”
秦凰默不作声地应了,耳畔求饶哭喊声远去,她却突然有些困惑,向来断事严谨从不马虎一分的元徽帝,为何会在这件事上这般敷衍?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分明事关皇嗣这样大的一件事,却仿佛是取证问罪行云流水,这案便那么随随便便地断定了?
简直就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出似的。
秦皇突然一惊,大脑飞速旋转,似乎在这一刹那明白过来什么。这么多天以来,兰妃失子,为了楚燕太平,母后作为最大的嫌疑人是不得不抓的,可堂堂当朝皇后蒙冤之事事关朝堂政局动向,若惩罚皇后的事传回了宫,在万臣面前也说不过去,她自己为了母后的事焦头烂额,可着急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元徽帝盘旋在燕国与皇后之间,是不是……就在等一个出头鸟来顶罪?所以他并不阻止自己不讲道理的查案,只因不论自己查出这个出头鸟是谁,不论陈贵人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件事,都不要紧了,只要元徽帝能够在回宫之前证明皇后无罪,便是给了兰妃一个体面,也给了皇后一个体面。
思及此处,秦凰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真的是陈贵人下的手吗?分明有长央言之凿凿的证据,可……这证据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巧了,这一定是真的吗?
原本是咄定的想法,如今突然千头万绪起来,元徽帝却和蔼地拍了拍秦凰的手,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慈父笑容来,“朕的凰儿长大了!这一回是你大胆查案,替你母后沉冤得雪,若你母后知道了,一定要好好奖赏你!”
秦凰愣了愣,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才能彻查此事,只是……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元徽帝宠溺地点点头,“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你!”
“那位翡翠轩的长央姑娘,不出半年便要到出宫的年纪,这些年原本受的打骂已经够多了,如今为了母后名声大胆揭发,更难保遭人瞩目,惹来祸端,”秦凰端端行了一礼,“儿臣恳请父皇,可否即日便放长央姑娘出宫,以免再受人折磨,遭人迫害。”
元徽帝赞许一笑,“朕的凰儿果然是心善的丫头,既然是凰儿求的情,此事朕会全权交由王喜去办!”又略一沉吟,“兰妃苛待宫人一事……朕也会仔细彻查,查清之前,绝不允许宫中有人擅自议论此事!”
于是,这件事似乎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秦凰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会描好看花样的陈贵人,兰妃那处安静了几日,长央也被人秘密着送了出去,萧皇后被人毕恭毕敬地从宗祠请了出来。从护国寺回宫后,兰妃那处更是许久不见元徽帝召见,长禧殿上下私底下高兴得就差张灯结彩。
秦凰原本以为自己也会欢呼雀跃的,如今她却觉得愁云惨雾,她仔仔细细将整件事情翻来覆去地分析了许多回,许多日,仍然不敢确定,若此事真的是陈贵人所为,那么她惩戒真凶,这十分好,可若陈贵人真的只是那只“出头鸟”呢?她是不是,也做了元徽帝计划中的一把推手……
而另一头,冯府书房烛火通明,冯芸清捧着一只汤婆子,也正支着脑袋,同装睡的冯折提及兰妃滑胎的一整件原委。
不同于秦凰对元徽帝的怀疑,冯芸清之所以会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嚼一回,是因为前一日她得知了另一件事情——原本被王喜公公平安送出宫外的长央,在回乡路上遭到了一行刺客的追杀,命悬一线之时,却突然杀出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救了她的性命。
言闵。
“你说你同言闵通了书信,他到底怎么说?连兰妃的事在宫里都没有多大的动静,陛下将这一整件事情都隐瞒得极好,言家不曾上护国寺,怎么会同长央这么个人扯上关系?”
冯折连眼睛都懒得睁,将言闵告诉他的事复述一通,“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封道别信,却仔仔细细将在梅园的事悉数说了一通,信中情真意切,暧昧之极,棺材脸觉得莫名其妙,自然要查。”
“寄信……长央寄了信?”冯芸清一惊,完全不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若要道别,她为何不亲自来找你这个眼前的‘言公子’,反而要费好大的本事,寄一封信上言相府?”
冯折抬了抬眼睛,“你觉得这件事蹊跷不蹊跷?”
“自然是蹊跷的,”冯芸清长叹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已经让这件事情摸透了,如今却觉得扑朔迷离,长央为什么要贸然给言闵寄这样一封信?言辞之间……仿佛刻意为了让言闵去调查她?这是什么道理。”
“那还有更蹊跷的。”冯折说罢从袖子中摸出两张信纸,一张是那日长央在梅园交出的勒索信,秦凰告发后便随手丢给了冯折,另一张则是言闵随信寄来长央送去言府的那封告别书,冯折把两张信纸拼在一块,“你看看。”
冯芸清探过脑袋,只看了一眼便怔在原地,“这……这两封信的字迹怎么一模一样?!”
冯折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已经略微摸清整件事情的脉络,而芸清仍然蒙在鼓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冯芸清觉得自己脑袋绕晕了,好一个“大楚第一才女”,她都要自嘲了,“我方才是明白的,现在越发看不懂了,这信究竟是谁写的,长央究竟是什么人,那陈贵人的那些证据,是……她伪造的?”
“这两封信势必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要么是长央,要么是长央上头的另一个操控全局的主子,”冯折终于舍得从那张太师椅上直一直身子,“如果我和言闵的猜测没有错,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长央上头必然还有一个主子,至于是谁……”
他指了指头顶的空气,冯芸清便从善如流的接上他的话,这里面没别人,是皇后,对不对?”
冯折同她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果真是兄妹同心,能跟得上他的思路,一面娓娓将他与言闵的推测说了出来,“若我们没有猜错,兰妃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与皇后脱不了干系,长央作为皇后一系的人,也势必在这件事上做出了手脚,这件事情或许之前万无一失,却不知为何出现纰漏,以至于皇后被陛下发现。”
冯芸清跟上这样的思考方式,似乎便能略微理清一些,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皇后被禁闭,当然要设法脱离干系,便会让参与了这件事情的长央做替死鬼,无论皇后同她说了什么,但显然……长央不愿意做这个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