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0（2 / 2）

绝望的气息在每一具躯壳里肆意蔓延，从朝阳初升到日落黄昏，每一分每一秒，在那里的人都没有未来，只能混日子等死，可是偌大的城市除了那里他无处可去，别的地方更容不下他，天下之大竟真的无他容身之地，一寸也没有。

说来可笑，那时的他挨饿受冻，经常饿着肚子躺在脏兮兮的纸壳上入睡，每次感觉生命走到尽头时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都是那些本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命人。

从来没有一只干干净净的手伸向他，伸向他的手全是沟壑纵横苍老如橘皮的粗黑手掌，那是被生活折磨到疲惫不堪的证据。

或许只有弱者才会同情弱者，只有穷困潦倒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他的感受，也只有那些过得猪狗不如的人才会分给他一口干粮，反观某些坐拥金山银山的富人——生活奢侈浪费，游走于醉生梦死的边缘，利用穷苦难民树立个人光辉正面的伟岸形象，有几个在真正做慈善，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他从不乞求别人施以援手，没有谁有义务帮谁，这个法则他很早就懂，有些人呐，总喜欢佩戴着天使的洁白翅膀把自己包装成天使，却比魔鬼还要可怕还要黑暗，魔鬼坏的至少光明正大，满脸写着我是坏人我就是坏，可是某些人却深谙虚伪之道，常常面带微笑在你背后捅刀子使绊子让你猝不及防。

那段东躲西藏的日子里，他经常在入睡之前盯着头顶的星空问Solomon他们以后是不是就要这么过下去了？回应他的只有Solomon震天的鼾声。

直至一个雨后初晴的午后，他记得那日的阳光和今天一样明媚，脏污阴湿的小巷子里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和经常出现在周围的流浪汉不同，他的衣服那么整齐那么高贵，没有补丁也没有一点破损的地方，他来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一只洁白的手，握上去很有力，那是第一只向他伸出的干净的手，他一直铭记于心。

可是拥有干净的手的这个男人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温暖笑容，他对他说话永远一板一眼毫无感情，那两片嘴唇除了上下蠕动就不会产生第二种弧度，他的眼睛如一潭死水，不会因外界的变化产生波动。

“来了又不说话，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你不是来找我聊天的？”那人动了动，椅子发出一声响动，他依旧背对着他没转过来，兀自说着，“不是聊天，那是什么……质问或审讯？”

解谜很久以前就知道他是那种极为可怕的人——擅长看穿别人的心思，在他面前你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只能老实交代供认不讳。

“让我猜猜你今天来此的目的。”他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起伏，像稳稳沉入河塘的石子，不起半丝涟漪，“听了别人的三言两句开始怀疑自己记忆错乱了。”

解谜瞳孔紧缩成一条罅隙：“所以究竟是别人说了谎言还是你……”他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禁不住闭了闭眼，“给我伪造了记忆？”

“伪造记忆？”那人语调上扬，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我竟不知自己有那么神通广大。”

“我父母当年到底怎么死的？”解谜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握紧，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他嗓音微颤，“幕后黑手真的是沈平秋、赫旭辉、薄市长以及洛长陵吗？”

那人仰了仰头：“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该叩问你自己的内心。”他轻笑一声，“果然被女人和孩子绊住了手脚的男人智商会直线下降。”

解谜垂了垂眸，里面那斑斑点点的星光黯淡下去，像刹那间熄灭的灯火，满室明亮的光线也随着他敛起的睫毛一起坠落到黑暗深渊里。

解谜蔑笑：“你在心虚，避重就轻，不敢正面回答我，洛长陵说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尚未可知，但你对我讲的故事绝对存在水分，恐怕注水量还不少。”

话音未落，原地已没了解谜身影，窗前黑影一闪，端坐的人太阳穴上稳稳抵了一把枪，解谜正居高临下站在他旁边。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解谜往前推了推，枪口进一步靠近，语气倨傲且冷血，“我希望你能仔细斟酌一下再开口，Leo。”

听到“Leo”这个名字，那人调动起许久不曾活动的笑肌，像是无意中听见一个比较好玩儿的属于别人的名字。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为Achilles吗？”Leo静静发问。

解谜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Leo咳了一声，说：“古希腊英雄阿喀琉斯全身刀枪不入，惟有一处死穴——脚后跟，这就是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Heel）的由来，后人常用阿喀琉斯之踵譬喻这样一个道理：再厉害的英雄也有其致命的软肋。”

解谜眉宇间浮起一丝警觉，不耐烦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卖关子！”

他再次把手里的枪往前送了送，同时扣上扳机，食指上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温润光泽。

Leo神色如常，丝毫没有生命被威胁的恐惧：“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让你引以为戒，不要重蹈阿喀琉斯覆辙，可惜你现在也有了弱点及要害，女人和孩子就是你的命门。”

“你什么意思？”解谜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冷峻的面部被暴戾占据，“快说！”

Leo不慌不忙调整了一个坐姿：“你就这么肯定你悄悄离开她不会有所察觉吗？”

解谜泄露出一丝慌张：“你把洛宓怎么样了？”